梅老起身肃色看向傅惟慈,看着面前这对小夫妻俩,看着季方的眼神渐渐变了味道,从严厉变得润和,最后扔了手中的藤条:“下不为例。”
当然没有下次,傅惟慈要是知道门规有这么一条,掰开嘴也不会说,之前背过的门规早就左耳听右耳冒了。
薛之孟和傅尧都暗暗松了口气,看着梅老先生气冲冲地回了后屋,两人忙上前扶着他们二人起来。
“一会天黑,你带我们去乱葬岗,尸首必须毁灭,不能留下证据。”
这话若是薛之孟和傅尧说,尚且在意料之中,可偏偏是出自季方的口中,着实让人惊得掉下巴。
傅惟慈仍垂着头,即便她知道季莲有千般万般恶毒,当着面儿能把她的罪行数得条条是道,可当着季方的面儿,承认自己是杀掉季莲的凶手......
的确有点难。
季方瞧她低头不语,一张煞白的小脸堪比庭院的雪色,衣领子上的血迹看得人心头一紧,他一点不在乎季莲,却怕她露出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
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生怕被骂,怯怯地绞着手指,微微一抬头,眼眶泛红。
季方忽然就忍不了,脑袋里那根疼惜的弦被拉响,顾不得薛之孟和傅尧在,抬手将傅惟慈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
“别怕,有我在。”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的心疼。
从她见着那封季莲的自述书,到自己抽出红袖的匕首割裂她的脖子,再到细长的脖颈流出鲜红的血......
她忍下所有的难过,没表现出一点儿怕,直视着季莲一点点断气,看着瞪圆的眼珠子变得涣散无光。
恐惧会弥漫,从季莲的眼中传递给她,像是诅咒一样,从心底滋生。
比起在轿子里被折磨烧死的夏成龙,直观的可怖“活灵活现”,想遗忘半分都不得。
一直绷着的心,被季方温暖的怀抱融化,一直忍着的恐慌被柔声细语瓦解,她蓦地无声哭了出来。
硕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滚烫的泪水浸湿季方胸口的衣裳,源源不断的恐惧伴随着委屈,渐渐让她呜咽出声。
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听得傅惟慈心软了,被溶解的恐惧和痛心,在这一刻随着血液流淌过四肢,再渐渐散去。
浑身上下终于从冷窒中缓了过来,她大口喘着气,忍住哭腔在季方胸膛前擦了擦眼泪。
不需要任何安慰,只这一句话便足够她暖起来,她嗓音闷闷地问:“我该拿你怎么办?季方?”
你对我如此好,我该拿你怎么办?该用什么回报你的好,该如何对你更好?
这一刻她着实对杀掉季莲产生了悔意,她的脸贴着季方温热的胸膛,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了这辈子的依赖。
季方抚着她的头发,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他想把她抱紧,想把她抱得更紧,想给她踏实的依靠,想让她从此不必披荆斩棘。
“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薛之孟和傅尧纷纷转过身不去看,这些日子他们能看出季方的真心实意,只是还不曾这般动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