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外围有一位衣着体面的老者,并未参与讨论,却从始至终倾听着对话,他今天什么都没有拍下,却一直留到最后,似乎别有目的。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拍下五彩美玉的年轻女士,当看到她起身将要离去时,快步走上前去,礼貌而有些激动的对她说,能否让他与五彩美玉的主人见上一面,说着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枚玉坠,在拍卖大厅柔和的灯光下,那玉闪烁着与五彩美玉一般无二的色泽和光华,毫无疑问,它们出自同一处矿脉,很有可能在开采以前离得很近。年轻女子有些惊讶,稍稍镇定以后,她走出去打电话片刻后回来,与那位老者一起乘车离开了会场。
车子径直停在一幢半山腰的别墅前面,这里是香港地价最高的几处富贵地之一,刚从车子下来,别墅里就有人迎接了,当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轻女子殷勤的为老人撑着伞,当他看到对面的来人后,不顾雨淋,竟像个孩子一样跑过去,重重的拥抱了那个站在别墅门口的中年女子,嘴里却喊着,“妈妈,真的是你!?”,那个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玉奶奶,本名宋司南。
进到门里,中年女子亲切的给老者指点鞋架客厅,仿佛是一家人一样,年轻女子端上热茶点心,中年女子介绍她给老者,“这是我已故前夫的堂妹,叶华”,然后冲着年轻女子笑着说道,“小华啊,论辈分你得叫人家哥哥呢”,年轻女子和老者面面相觑,全都惊讶的不知如何开口。中年女子解释说,叫叶华的年轻女子是自己几年前去世的丈夫,叶江川的堂妹,而老者应该是她第一任丈夫木敬的儿子,虽然她拿不准是哪一个。在叶华惊异的目光中,中年女子,玉奶奶点点头,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老妖怪”,茶杯中袅袅的蒸汽氤氲了目光,她的思绪恍惚间飘回到了半个世纪以前,那动荡不堪的过往。
“你是振华,振邦还是振湘?”,玉奶奶沉思片刻后向老者询问道,眼神里掩不住的笑意。“是振湘,母亲还记得我们的名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成了别人的爷爷。。。”。玉奶奶惊喜的几乎叫出来,振湘做了爷爷了,是孙子还是孙女啊?老者忙答道,“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一个外孙女”。玉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尽管她并没有像真正的老太太那样掉光了牙齿,她笑啊笑啊,眼泪就流出来,嘴里喃喃着,“木少爷,你听见了吗?香火没断啊! 我。。。”,她说不下去,一边哭着一边笑,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往复,不能自禁。好一会,她嗓子稍微沙哑的问道,“振湘,振华他们呢?”老者心意相通般赶紧答道,“他们都好,都好。。。”。
据老者说他和两个哥哥是当年李长官手下的黄副官一手拉扯长大的,而几个妹妹是寄养在黄副官的一个姓程的朋友家里长大的,玉奶奶激动的问,“是程震啊!”。老者惊讶了片刻,随即释然,可不是吗,他们当年自然是认识的。回忆起自己的养父,老者忍不住潸然泪下,他说黄副官为了照顾他们,一生未娶,刚到台湾时黄亭还不到二十五岁,本来他自己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一番事业,可是为了给孩子们一个稳定的环境,他毅然去了台湾,一开始窝在眷村里,靠给人做些力气活为生,一身的文武双全都施展不得,后来慢慢的经人介绍到台北的商铺里做工,一点一点升到经理,又一手一脚的打拼开自家的铺子,现在台南一半的服装配件加工车间都是他的产业。他说刚到台北时,一家人挤在一个鸽子间里,三兄弟长得也快,吃得多,黄副官其实比他们只大了十几岁,却挑起了父亲的重担,自己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生下来给他们买包子。玉奶奶万万没想到,是黄副官养大了木少爷的三个儿子,她当年其实没敢拜托他,而是找的程震,没想到他为了完全没有关系的几个孩子,付出了一生。“那他呢,你爸爸。。。”,玉奶奶不知该怎么开口。老人霎那间有些沉默,隔了一阵,他的声音有些呜咽的回答道,“父亲他,他二十年前就走了。。。”。
黄副官只活了五十多岁就积劳成疾去世了,老者泣不成声的说,其实三兄弟都知道那不是亲生父亲,甚至一开始不能接受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做自己的养父,为此闹了很多别扭,黄副官也生了不少气,直到一天下大雨,他们逃课在外,看见浑身泥点子的黄副官站在雨里干活,父子几个都呆住了,那天夜里他们抱头痛哭,三兄弟发誓好好读书孝敬养父。振华的天资最高,名牌大学毕业后做了律师,振邦生的最俊俏,在学校念书时结识了大老板的独生女,毕了业就结婚帮岳父打理生意,他算是最平庸的一个,最后继承了养父的买卖,并且进一步发扬光大。
玉奶奶眼前又浮现出年代久远的记忆,那个白净秀气的年轻军官,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枪法,说起话来却那么斯文,没想到性子这么固执,一根筋。她知道黄亭喜欢过她,但从没有接受过,在她漫长的生涯中有几段确认的感情,但黄副官根本不在其中,她明确的拒绝过他的表白,以为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