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家门,穆蕴看见一群拿着棍子的小厮丫鬟气汹汹地穿过街道直往东走。

他站住,看向东方,脸上略带笑容。

皇城在惟馨街东面,位于帝京的最中心处,而在皇城附近都是些皇亲及一二品大员,这群明显自西而来的小厮丫鬟,要到谁家打架?

穆蕴觉得根本不用猜,他笑了笑,抬步回府时,就见街上又一行人匆匆而过,走最前面的正是杨府老太太。

果然不愧武将之家,六十多岁的老婆子走起路来竟丝毫不输后面的年轻人。

“不要脸的女人,表面说给咱们三少守着,背地里竟然和人家有妇之夫偷,理亏的是他们,李家还有脸跟大夫人动手!”

匆匆走过的人群中,有两个仆妇这样嘀咕。

穆蕴抻抻衣摆,迈步回家。

李青偷人的事情发了,李家应该有一阵消停不下来。

自家老三年纪轻轻便血洒疆场,这么些年,杨老夫人每每想起都要哽咽落泪,她才十九岁就死的儿子啊,来人世一遭什么都没经历就那么没了。幸亏她给儿子定了一个好媳妇,二十二年如一日的守着。

杨老夫人没有要求李青为她儿子守寡,但没想到她主动提出来,逢年过节还如其他儿媳一般孝敬,杨老夫人真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疼了。

每每与旁人提起,还赞不绝口。

哪里想得到,这个口口声声为她儿守寡的女人,早就和一个小小持节郎苏复勾搭在一起了。

这置她儿子于何地?置杨家于何地?

派大儿夫妻到他们去李府要说法,李家人竟动起手来。

如果李青没有说要给自家儿子守着,那她爱怎么偷怎么偷,既然打着给自家儿子守寡的名义赚名声,偷一条狗她也得把这女人给放在火上烤烤。

杨老夫人冷哼,当即点了十几名有功夫的丫鬟小厮前去帮忙,而她拄着拐杖带另一拨人稍后跟上。

谁都没有权利要求一个花一般的女孩儿为死人守寡,当初她怎么劝李青的,李青又是怎么说的?

往自己脸上贴那么多金,借他们杨家那么多好处,背后还偷着男人,她怎么不上天呢!

杨老夫人怀着满腔怒火到了李家门前,拨开混战的人群,指着站在府门内试图跟杨家人讲道理的李老夫人就破口大骂起来。

李老夫人不是弱的,但她们家理亏,女儿做错事在前,对杨大夫人动手在后,尽管她气势强硬地辩解,还是很快落于下风。

杨老夫人却半点就此放过的意思都没有,朝李府连呸几声,指着李府匾额下镌在花岗石上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八个大字冷嘲不已:“养出这种说一套做一套,什么好处都想捞到手里的女儿,你们也好意思称积善之家?别腌臜这几个字了。怪不得苏复一个小小七品京官,能过得那么滋润,你家闺女花多少钱养这个面首啊?容德绣庄能做到今日这么大,没少用我儿子下过来的聘礼吧?拿我们杨家的前养面首,你李家的女儿可真要脸啊!”

李家缺那点钱吗?不缺。

但杨三当年送来的聘礼,还有他特地从张家购来的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树,以及杨家先祖在乱世积存的一些好瓷好玉,的的确确都被自家女儿收着。

这些东西全部折算成银钱足有将近十万两,放到谁家都不是个小数目。

李老夫人气得心头哽血,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因为听不得杨大夫人嘲笑讽刺而甩过去一巴掌的李青,这时站在混战的人群外,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二夫人突然哎呀一声,指着李青道:“年前苏夫人办了个节宴,曾得意洋洋地给众人展示一个前朝官窑出的仕女釉彩花**,我当时就觉得眼熟啊。你说,是不是你把我家三弟给你的聘礼中,那对君子仕女的花**给拆开送给苏复了?”

李青不觉后退一步,眼神中有闪烁有愤怒,好个苏复,竟能把她送的定情之物交给他妻子!

苏复当然没交给他妻子,一直摆在书房里,但苏夫人觉得这个花**十分好看,还在**底看到前朝官窑的红戳,知道这是个有价值有来历的好东西,便偷偷给当时好几家小官夫人们显摆了,看那些人还总说她是小地方来的!

“李家养出这种既无耻又下贱的女儿可真是厉害啊”,杨老夫人看见李青神情,本来十分的怒火一小子猛飙到百分。虽然二十二年过去了,她还是清楚地记得当初三儿把那对花**放到礼箱时的情景。

她家三儿说:“这个先给青妹赏玩,等成婚以后,我拿仕女她拿君子。”

儿子的话在耳边响起,花**却被李青转送给别的男人,杨老夫人扶着拐杖气喘吁吁,咬牙切齿地连骂十几声“无耻下贱”。

李青闪闪烁烁,终于跨出两步,向着杨老夫人大声道:“别一口一个无耻下贱,我从十七守寡,一直到今年三十九,还对不住杨显吗?”

“我呸”,杨大夫人满是鄙视,“你别恶心守寡这两个字了,拿我家三弟给的聘礼送别的男人,你不无耻下贱谁无耻下贱?”

李老夫人知道不能让杨家抓着此事大说特说,否则她李家的女孩子要比顾家那些女孩的名声还臭。

“当初我们青儿和你家杨显未拜天地…”李老夫人捣捣拐杖,话没说完就被杨老夫人截了过去,“你这话不对吧,与牌位拜的天地就不算了?既然骨子里是个离不开男人的,当初就不该作那妖儿,没得让人笑话”。

李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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