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和梁君山一起吃的。
他听说女儿醒了,连会也不开了,特意从公司赶回来。偏他又是个内敛的,自妻子早逝后更没什么话了,拿眼细细的把女儿从头看了一遍,心中稍安,便叫人备了晚饭一起来用。
父女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食不言寝不语,对面坐着默默吃了一顿,等到下人都去了,方才说起话来。
梁倾城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见父亲了,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红了。她低头掩了掩神色,思忖再三还是开口问他:“爹地,我真是昏了两年?”
梁君山手里正端着一杯茶,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她,端着杯子的手指极稳,声音很淡:“嗯,是昏了两年。”
梁倾城却仍旧看着他,接着道:“奶奶和二叔呢?他们怎么没来?”
梁君山似是看出了女儿藏在心里的那点儿见不得人的疑心。他线条坚硬冷漠的唇角似是弯了弯,语调仍旧是不紧不慢:“你车祸的事是你二叔做的手脚,依着梁家家规,我已经叫他去西里岛了。”
西里岛乃是梁家产业,据说是专门囚禁那些身份高贵却又犯了家规的。呆在那里的人,不会死却也仅仅只能算是活着罢了。当然,梁家长长短短几百条家规,真若是全都当了真也未免有些苛刻,真正要紧的、不能犯的不过只有三条。
一是:不能做出损害梁家利益之事;
二是:不能违背家主命令;
三是:不能以下犯上。
梁倾城抓着被角扯了扯,低声道:“他犯的是哪一条?”
梁君山似笑非笑:“你是梁家继承人,他既然对你下手,自然是以下犯上。”他随手把杯子往案上一搁,接着说话,“至于你奶奶,她因为你二叔的事情心情不好,正在苏黎世修养身体。”
梁倾城定定的看着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或许,在那些人看来梁君山这般不染半点烟火之气的处事手段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更何况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多是为了梁倾城这个女儿。
可是,梁倾城却不喜欢这样。
她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能会对外面的人冷着脸,可是回家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笑起来。他会把年幼的女儿抱在膝上,亲亲她的额头,用轻缓的语调和她说话:“倾城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温柔的父亲,如今对着女儿却是连一个笑容都吝啬。
梁倾城忽然不想再装模作样的和他做这么一对“相敬如宾”的父女。她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记得家里的网络是有屏蔽的,”她干脆的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爹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梁君山却是没想到她的话,眉间浮出些许怔然之色,很快便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梁倾城抿了抿唇:“我明明记得,这两年我是在华国......”
她话声还未落下,梁君山已经起了身,拿起搁在椅子上的外衣,往外走去,不容置疑的为这场谈话下了总结词:“你今天刚醒,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梁君山这般态度,梁倾城反倒觉出几分味道来——若不是有事瞒着,何必这般态度?更何况,在她看来,那两年的记忆实在是毫无半点差错,若说是梦也太过真实了一些。
梁君山这模样,分明是想要把她在华国的那两年彻底抹掉,让她人生重回正途。
她目送着梁君山立刻,背靠着床,心里倒是转过许多事,一会儿想着那部不知道有没有拍完的《沉默的证人》,一会儿想着“周明珠”的失踪会惹出多少事来,到了最后最放不下的却是沈思远。
她当时手上还带着沈思远送给她的定位表,所以后来来救她的人应该就是沈思远吧。可是怎么现在又不见人了?也不知道他在美国的公事处理完了没有,还在不在美国?他见不到人,会不会担心?
既然记忆都已经恢复,她自然也想起了当初回国寻亲,第一次遇见沈思远的事情。
在沈思远看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店的电梯里,可梁倾城那时候背对着人打电话,自然没有见到他。他们两人第一回真正见面,是在酒店的泳池边上。
那时候她刚刚找到霍齐,两人吵了一架,她半夜睡不着,脑子一热就从房间跑出来去泳池边上游泳,结果就遇到了沈思远。
那个时候的沈思远倒是年轻稚嫩许多,就像是春天刚刚冒出绿芽的枝干,青翠欲滴。
真是奇怪,这样许久未曾想过的旧事,如今想起却是历历在目,还记得他们两人彼此说的第一句话:
“你哭了吗?”
“没有,是水溅到脸上了。”
原来,从头到尾,让他们动心的都只是彼此。
梁倾城忽然觉出几分甜蜜来,慢慢阖了眼,躺在床上慢慢睡过去。
既然记忆都是真的,既然沈思远是真的,那么,总也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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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城这一修养,竟也养了大半个月。大概是当初那场谈话的原因,梁宅的网络屏蔽倒是宽松了许多,她倒是可以上网查些资料。唯一让人不喜的是,沈思远仍旧是不见踪迹。
梁倾城心知,这大概就是父女之间耐心的比拼。她照常起居,该吃吃该喝喝,碰着电脑的时候照常先查了一查沈思远的消息。梁君山是不可能关她一辈子的,她养好了身子,出门之后自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