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爷的家离大槐树很近,按照农村的习惯,门口还留出一个小院子,屋里的陈设都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款,墙上的塑料皮呈现着做旧般的焦黄,屋子里脏乱不堪,张扬踢到一堆垃圾,一只耗子发出惊叫,飞快的逃走了。
这是个典型的老单身汉的巢穴,张扬放好手里的东西,立刻开始收拾起来,郭爷直接打开一瓶老酒,撕下一只猪耳朵,往炕上一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收拾了半个小时,看的屋子里勉强能够住人,张扬又出门去买了些肉蛋蔬菜,回来却发现冰箱没有了。
“郭爷,冰箱呢?”
“卖了……”郭爷喝的正美,头也不回的说道。
“……为啥啊?”
“哦,那天打牌输钱了嘛,差了200多块,就把冰箱卖了。”
“那您这儿吃的往哪儿搁啊?”
“一个人,吃一顿赚一顿,要什么搁东西的地方?”郭爷眯着眼回到,许是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他坐起来喊道:
“扬子,别收拾了,来咱爷俩喝两盅!”
“行,您稍等!”张扬手脚麻利,切了两盘熟肉,炒了个鸡蛋,又弄了一碟油炸花生米,用小方桌端到炕上,和郭爷盘膝对坐,爷俩喝了起来。
这一喝,从晌午直接喝到了夕阳西斜,张扬拎的两瓶酒喝完了,又去附近打了些散白继续喝,张扬酒量不错,但也觉得晕晕乎乎,郭爷更是不济,满脸通红,靠在五斗橱上咳声叹气,嘴里叨叨咕咕的不知说点什么,只是两只眼睛虽然眯缝着,神光却愈加摄人。
张扬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4点多了,他摇摇晃晃下了炕,准备做点饭菜,然而刚要出房门,就被郭爷喊住了。
“扬子,干啥去?”
“郭爷,我再炒俩菜,光喝酒伤胃。”
“回来回来回来!”
郭爷挥着手,把张扬叫了回来,把他按在炕上,说道:
“好孩子,你别忙乎了,今儿咱爷俩就好好喝一顿,喝尽兴了,不用做菜!”
“你看我这儿连冰箱都没有,做了菜,明天就坏了,都浪费了。你买的那些东西,一会儿都提走,放我这儿,都喂了耗子!”
“那我给您做点面汤!您喝点,又舒服又养胃。”几番争执,张扬还是执拗的去厨房忙活了,郭爷叹了口气,坐在炕上,盯着房门发呆。
他之前在小偷集团认识的张扬,当时郭爷是整个团伙的师爷,而张扬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属于最底层的一份子,何况他居然还带着个三岁多的弟弟!
可能由于同情吧,郭爷对这孩子颇有些照顾,嘱咐了不许欺负他,闲来没事儿,还传授些本事给他,孩子也争气,业务不错,对自己也恭敬,不过,在当时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整个团伙,谁没受过郭爷的好处?谁不是见了郭爷,就毕恭毕敬的。
直到那次,栽了,树倒猢狲散,被抓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也一哄而散,老头心灰意冷,直接回了老家,也就是李郭庄。
郭爷在道上混了小五十年,江湖辈分极高,刚回家的时候,年节的还有零星的人拜访拜访,慢慢的,就只剩一个张扬,每逢年节寿诞,总会提些东西来看看自己。
哦,还有一个人也会来,只是……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等张扬端着面汤从厨房走进来,发现郭爷正端坐在唯一结实的太师椅上,神态和蔼,如果不是面色微红和一身酒气,根本想不到刚刚喝了一个下午。
“郭爷,您喝点面汤!”
“好孩子,有心了。”
郭爷接过面汤大碗,放到一边,看着张扬微笑说道:“你这么多年都来看我,辛苦你了。”
“郭爷,您说这是什么话?”张扬感觉气氛奇怪,连忙说道:
“您对我有恩,当年一直照顾我,还教我本事,我现在做的这点小事,报不了您恩情的万一,您这么说,就是打我脸啦。”
“好孩子啊,懂得报恩。”郭爷苦笑一下,说道:
“当年我帮过的人,何止几十上百,不少人的命都是我老头子说了句话才捡回来的,如今能想着我的,竟只有你这么个顺手捡来的孩子,哈哈,人心,不可知!”
张扬沉默,不知说什么好。
“孩子,你是好人,好人当有好报。”郭爷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个布包,递给张扬,张扬懵懵懂懂的接过来,打开,发现是一张房产证,还有一份合同。
“老头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把协议签了,把东西拿走吧。”
郭爷端起面汤喝了一口,说道:“房产证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平房,协议上写明,等我死了,这房子自动过户到你的名下,虽然破了点,多少也能值点钱。”
这就相当于遗嘱了,而且,只要签了协议,老头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别小看这一间不到60平米的平房,一旦拆迁,拿个上百万的拆迁款也是轻轻松松。
张扬没有说话,捧着东西愣了半天,然后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给郭爷磕了三个头,说道:
“爷,您肯把房子留给我,就是把我当儿孙看了,你放心,扬子给您养老,您房子就留在这儿,您搬到我那儿去住,等百年之后,您把房子传给后人,我是坚决不要的。”
“拿着!”郭爷看张扬跪在地上,眼神闪烁了几下,嘴里坚持说道:“我老头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也没牵挂,只想痛痛快快的活到死!你拿着,我心安。”
两人争执了半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