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闹市外围,有一长列戒备森严的大车车流正在蜿蜒游动,车流小心地绕过前方的各处敏感地段,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时刻不离地段的边缘。这支来自枪械弹药库的浩荡车流,在一辆辆大车上,满载着枪支弹药。车流所经过的街区附近,一拨拨备补营兵卒有序地次第聚拢过来,经过核验身份后,解下身上老式的枪械弹药,整齐码放到指定的大车上,又排队到另外指定的大车上重新领到配发的新式步枪和弹药,然后迅速有序地返回到敏感地段内的各自街垒阵地上。这些大多是学兵队和新兵队的兵卒,很快全都是人手一支新式汉阳造或者米拉斯,就连该部的所有官佐也都能领到一支崭新的步枪,成为长短双枪配置。
一些大车在途中转向,离开车流,在戒备保护下驶向指定地点,给在各处交接驻防的新兵们也送去枪支弹药,从而替换下新兵手中那些更加古旧残破的枪械,其中甚至还有很多是刀叉和长矛。
一些已经装满了置换下来的各式武器弹药的大车,马上脱离车流,调头驶向备补营方向。在备补营中卸下货物之后,大车再次返回枪械弹药库,准备在战斗全面打响后,迅速向各处运送下一批次的补充弹药。
王太汝正和他手下的各商号精英,在库房中、大车队中、备补营中等各处,抱着指令、单据、笔墨、算盘,一个个挥汗如雨地不停忙碌着。
如果观察细微的话,可能会发现,他们其中一些人外套的第三颗纽扣,也是四片花瓣形状,而花心部位隐约有一点暗黄。
此刻,另一列短得多的车队,正快速前行,由东向西而来,直直地切入了敏感地段之内。大车上,正驮运着此刻三原城中压倒性的一支武装力量,七架机枪。途中,车队还汇入了两架专门运送机枪弹药的大车。
此前,为以防万一,有一架摇杆格林炮机枪,还是按原计划调往了山西街。加上调往姚家巷的一架哈乞开司机枪,九去其二,余下的七架各式机枪,此时全都赫然在列。
“按照方策布置:
机枪组编队,两架一队,注意相互弥补火力间隙。
攻击顺序,先少后多,先易后难,从小型宅院开始清理。
攻击方向,由东向西,一线压上!
后备机枪组,随时准备前出,应对前方突发情况。
弹药手和弹药车,保持距离跟进,及时补充弹药。
每架机枪组配属一个棚的步枪组,步枪组分成两拨交替掩护冲锋。
遇到机枪和步枪难以对付的火力死角,掩护投弹手,抵近用炸子解决。
断后和清缴残敌的事情,都不用你们管,全部交由后续跟进的其他弟兄们来做。都明白了吗?”
邓瑜对着临时教练出来的一众机枪组和配属的各部官兵们,做着最后的战前布置。
“得令!”一百多人齐声回令,立正敬礼。随即,众人井然有序地列好阵型,沿着街巷铺陈开来。
在此之后,城隍庙闹市民宅区的东侧一线,由北到南,登时喧闹起来。
一名备补营老兵,猫身绕过窗口,潜行到一扇门侧,背靠墙壁起身站住。倾听片刻之后,忽然转身对着门扇抬脚猛力一踹,“轰”门扇洞开,老兵端枪冲入,嘴中大喝:“奉命清查叛匪!全都不许动!离开枪,高举双手,面对墙蹲下!”身后几名同伴,紧跟着端枪鱼贯冲入。这个面积不大的宅子,只有六七个曾协步卒入驻,就这样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内,就被连人带枪拿下了。
这条小巷子,几乎都是类似的小型民宅。所以与此同时,前后左右也不断传来踹门声、呼喝声、惊叫声,大多数曾协步卒都乖乖就范了。巷道里,靠墙两侧很快就蹲满了押出来的俘虏,马上有人上来接管,分别将俘虏按倒后捆绑堵嘴。此时很多曾协步卒虽然感觉到事情不对,但已经被枪指着脑袋,大多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有人敢炸刺,马上就会被赏赐一记枪托或是一个大脚印。这些兵痞,很多是游手好闲的无赖混混出身,平时也是欺软怕硬。如今瞥见巷口驾着有重机枪,看到那一从闪着渗人光泽的枪管,低头再想想,手里没抢,心里发慌,只能是无可奈何。极少数人有所喧哗挣扎,但在招致严惩之后,巷道里的所有俘虏就再也无人敢于反抗了。
当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分驻在小街巷中的小民宅里的,大多是曾协步卒之中的边缘势力,力量分散,地位较低,大多是上述的市井流氓和泼皮无赖,亦或是来自乡间老实巴交的庄户子弟。此外,一些分驻在档次高的大型民宅里的,并且人数更为集中的,往往都是严氏兄弟的心腹死党和曾协的核心势力,这些兵卒大多是绿林草莽招安出身,个个桀骜难驯,而且身手敏捷、枪法出众。所以,这些最难啃的硬骨头,都只先警戒封锁起来,留到适当时候再慢慢消化。
这也就是,备补营大厅中的那幅巨大地图上,将曾协步卒在闹市分驻的民宅和人员情况,利用不同颜色的标记进行分别标注的目的所在。灰色,是软柿子,先行迅速拿下。蓝色,有些难度,要注意安全,适当用些手段。黑色,最顽固,难度最大,只能火力强攻,不用抱有幻想。
凌晨一时前后。
各处的巷子中时而传出几声清脆的枪声,之后,就会抬出来一两名曾协步卒的死硬分子。
轮到清缴一些中型民宅的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