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

程岩带上程松,提着家人准备的见面礼前往六水村。

程家人还以为程岩是单纯地去拜见夫子,并不知他真正目的,至于为何带上程松——那肯定是三郎非要跟着啊!

对于这个误会,程岩并没有解释,等兄弟二人找到海夫子的家,忽闻一声怒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程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海夫子的声音,他一着急,把见面礼随意一放,就抱着程松就往里冲。

一进院子,就见个腰粗膀圆的妇人踉跄地摔出来,差点儿撞上他。

那妇人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他大伯,咱也是担心你无后,将来没人为你摔盆,你别不识好人心哇!”

另一矮个男人和位瘦小妇人也紧跟着被推出来,后者细声细气道:“大伯,您别生气,并非咱们要逼您,只是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再想想吧。”

矮个子男人也道:“是啊,咱们同宗同族,族长也记挂着您呢。”

屋子里又传来海夫子愤怒的声音,“同族?当年寡母带着我,家产几乎被族里侵吞殆尽,可曾记得我是海家同族?族长又如何,即便县尊大人来了,也没逼人过继的道理!”

寥寥几句,程岩已听明白,这几位海氏族人多半是想将家中孩子过继给海夫子。

他顿时明白了为何海夫子死时那般凄凉,估计因为海夫子不肯认嗣子,和族人彻底撕破了脸。

程岩不知道的是,前生海夫子不但将族人记在他名下的田产全数还了回去,不再帮他们避税,临死前还把家产全数捐给兰阳社学,族人恨毒了他,哪肯管他的身后事?

这时,被推出来的几人都注意到了他,矮个男人警惕地瞪着他怀里的程松,问道:“你们是谁?”

程岩:“我是夫子的学生。”

矮个男人立马松了口气,又堆起笑来,“你快劝劝你夫子——”

程岩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夫子的家事,我身为弟子岂敢多嘴?”

矮个男还想再说,被瘦小妇人一扯,她满怀戒备地打量程岩片刻,便拉着自家男人走了。

他们一走,坐地上的妇人立马拍拍屁/股站起来,冲程岩冷哼一声,扭腰离开。

随后,海家的老仆来请程岩,几人一进屋,程岩就见到了脸上犹带薄怒的海夫子,对方淡淡道:“让你见笑了。”

程岩施了一礼,“夫子哪里话?是他们不知礼数。”

海夫子指了张凳子让程岩坐,“你今日来,可是功课遇上了疑难?”

程岩:“学生只是听说夫子辞馆了,之前没机会送夫子,今日特来拜谢。”

因为刚才一场大戏,程岩见海夫子心情不佳,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他的目的,却听海夫道:“你身边这位是……”

程岩:“是学生的弟弟,程松。”

程松来时已被程岩教导过,此时听哥哥提到自己,赶紧学哥哥拱手,“小子程松,见过海夫子爷爷。”

海夫子依旧板着张脸,但程岩总觉得对方已将自己看穿,索性直言:“舍弟今年三岁,还未开蒙,学生还想问问夫子,可愿再收一位弟子?”

短暂的沉默让程岩稍稍紧张,程松受他影响,也有些不安。

“我不收弟子。”

海夫子终于出声,程岩一阵失落。

“但我可以为他开蒙,只是……”

程岩被海夫子几度反转的话搞得心下忐忑,又听对方说:“只是,他必须通过我的考教。”

“可是夫子……”

“你别急,我知道他未曾开蒙,自然不会考他学问。”

海夫子对程松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程松见海夫子面容严肃,心里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这是哥哥的夫子,必然是个好人,于是上前道:“请海夫子爷爷吩咐。”

海夫子表情微微松动,似乎是笑了下,“我来问你,有一位农夫,他家里虽穷,但却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一日,有三个年轻人找上他,想要求娶他女儿……求娶,你可明白?”

程松故作老成地说,“就是娶新娘子。”他都娶过好多次新娘了,村里的小花小翠还有狗蛋,都当过他的新娘子。

海夫子又笑了笑,这回笑意更明显,“对。第一个人是位地主,他愿送上百亩良田;第二个人是位商人,他愿送上百两金子;第三个人是位书生,他愿送上百本书册。你来说,若你是那位农夫,会把女儿嫁给谁?”

程岩心下了然,虽说嫁娶之事并不适宜问三岁小童,但夫子多半是想试探程松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问题很简单,他相信三郎能答得上来,哪知程松却问:“海夫子爷爷,那、那我女儿喜欢他们吗?”

俨然已经代入了角色。

海夫子一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何喜欢?”

程松听不懂什么父母之命,他只听明白了自家女儿谁都不喜欢,于是挺起小胸脯道:“那我就谁都不选!”

程岩:“……”

海夫子:“你女儿不喜欢他们,你就谁都不选?”

程松理所当然地点头。

海夫子:“如果非逼你选一个呢?”

程松小脸皱成一团,绞尽脑汁好半天,憋出来句:“我、我就把他们都打出去!”

程岩:“………………”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大笑传来,程岩惊愕望去,他从未见过海夫子笑得这般畅快。

片刻后,海夫子笑意还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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