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苏府后院的竹林。
密密的竹林一角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茂密葳蕤的草丛豁开一个半人高的洞来。
片刻后一道灰影钻出身来,赫然便是方从暗道钻进来的苏泠月,她仍是一身宽大破旧的乞丐装束。
她虽贵为尚书府嫡女,却被继室暗里处处打压苛待,忍辱负重才得以生存。出府于她而言,更是难如登天。
还好有这个不为人知的暗道,她才得以偶获得自由,出去办事。
但为掩人耳目,她不得不女扮男装,并装做小乞丐,才得以混迹大街小巷如若无人之境。
一个窈窕的身影急忙迎上前来,正是她的贴身婢女踏歌。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要出大事了!”守在一旁的踏歌满面焦灼,只差跺脚了。
“莫急,且说说出了何事?”苏泠月神色自若,细心的拈下身上的枯草。
踏歌一边悉心掩藏洞口,一边急道:“王嬷嬷往逐月阁去了,只怕这会快要到了,听雪怕是顶不住的。”
“那快走吧。”苏泠月放轻脚步,速度却是极快:“今日既非初六亦非十八,她来逐月阁作甚?”
踏歌更急了:“只怕是来者不善,那老婆子一向没好心眼儿。”说完又不甘道:“小姐,我们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了,何时才能反击啊?”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苏泠月吟吟笑道:“那王嬷嬷是何时出发的?”
“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踏歌惊喜交加道:“快一盏茶了!”
“我可曾骗过你?”苏泠月浅笑反问,随即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快些回去,只怕是不能赶在王嬷嬷前面了。”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急急往前。
逐月阁院子。
“王嬷嬷且等一等,小姐还未起呢。”听雪略显无奈,眸有难掩的焦灼。
“这巳时都快过了,怎会还在睡觉?你当老身糊涂了吗?”王嬷嬷高声道,尖利的嗓音十分刺耳。面上跋扈之色尽显,拾起步子就往内室走。
“哎!王嬷嬷……小姐当真还在休息!”听雪撑开双臂,横过身子挡住王嬷嬷。
“听雪!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王嬷嬷高斥,鸡皮鹤发的她咧起嘴来无端给人一种恐惧感。说完抬手揪住听雪的胳膊,狠狠一拧,再顺势往旁边一搡。
听雪吃痛,一时不查被“咚”的掼在门上。王嬷嬷狞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得色,迅疾踏进内室。
“王嬷嬷……”听雪急促地追上去。
“二小姐,老身有要事相告,一时无礼还请二小姐恕罪……”王嬷嬷边走边说道。面上却全无恭敬之色,尽是嚣张跋扈,几步间便入得苏泠月闺房。
“二小姐?二小姐……”王嬷嬷假意唤着,音色却难掩得意。锐利的目光四处逡巡着,却在触及屋内的镂空雕花楠木床时绞了舌。
王嬷嬷苍老泛黄的脸上滚过一丝震惊,但极快反应过来:“老身一时情急,才惊扰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勿要怪罪。”语气却是漫不经心,假意敛起面上的跋扈之色,但往一边翘起的嘴角仍昭示着她的嚣张。
只见床上的人已经坐起身来,大半身子掩在银线绣牡丹绯色薄被下,露出一截浅碧色的睡袍来,如瀑青丝散在身后。雪眸似乎还闪着朦胧的睡意,眉目如画,宛若远山芙蓉,正是苏泠月。
听雪随即奔进来,看到苏泠月和一旁的踏歌后,顿时喜出望外,嘟囔道:“王嬷嬷,听雪没骗你吧……”
“王嬷嬷年纪大了,恐是一时耳背,未及听清你的话罢。不然怎会擅闯我的闺房呢?”苏泠月抬眸一笑,暗嘲王嬷嬷年老,果然看到她面色一滞,眼底有难以置信之色。
苏泠月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道:“至于王嬷嬷刚才的无礼之举,我又怎会计较?我方才说过了,王嬷嬷年纪大了,一时失态也是在所难免。况且嬷嬷不是说有事相告吗,许是太过情急了罢。”苏泠月再次讽刺王嬷嬷年老,任哪一个女人都厌恶旁人说她老,王嬷嬷又怎会例外?
语毕果然见得王嬷嬷皱纹满布的面上怒色闪现,暗惊这平日里思想单纯无脑的二小姐,怎么突然间伶牙俐齿起来了?
却又苦于寻不出苏泠月话里的错处反驳,只能憋下道:“谢二小姐体谅。”语气中却满是浓浓的不甘和傲慢。
苏泠月看在眼里,嗤在心里。这王嬷嬷失态在先犯错在前,的确是占不到一点儿理,才只能顺着给她的台阶下。想必是听雪一味的阻拦惹起了她的猜疑,才不管不顾地往里头闯,想抓她的把柄来着。不想没捞着便宜反犯了大忌,不然这刁奴肯就此作罢?
“今日本是休沐,王嬷嬷急急忙忙地闯入泠月闺房,是为何要事?”苏泠月随即又作睡眼朦胧状道:“这样吧,王嬷嬷先去外室休憩一会儿,待我梳洗过后再细谈可好?”
王嬷嬷错愕,正欲发作,但眸底却突地闪过一丝阴森的幽光,呵呵干笑道:“那老身出去等便是,请二小姐快些。”
听雪跟着王嬷嬷出去了,苏泠月掀开被子,便可看得稍显凌乱的睡袍是套在外边的。方才从暗道钻进来,只来得及洗了把脸,王嬷嬷便一路闯进来了。
“好险啊小姐。”踏歌如释重负,复又乐道:“不过老婆子吃瘪的样子真解气,这样就被下了威风!”
“可别小瞧她,快为我梳洗罢,好戏要开始了。”苏泠月哂笑道:“别让主角儿等得急了。”
苏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