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样静默着相对无言,气氛便有些微妙。
良久,喻乐终于进来打破了僵局。
“陛下,众臣已经来了,在外候着呢。”
皇帝慢慢睁开眼睛,“宣进来吧。”
复又对苏泠月和顾景颐说道,“你们不用回避,就在这里。”
顾景颐扶着她的手站起退到一旁,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不多时,众臣鱼贯而入,个个俯首低眉,对比起外厅的那些后妃们,倒是安静得多了。
苏泠月虽不认得这些朝臣,但凭他们的官服判定,皆是从二品以上的官位,还有一个身着钦天监的官服。
“陛下,您……”为首的臣子欲言又止,却被皇帝打断。
“喻乐,拟旨。”皇帝的声音虽然微弱,却足够掷地有声。
众臣当然明白了,皇帝诏他们进来,多是安排传位的事,在座的不是朝中元老就是人精,哪个在宫里没个眼线儿。
皇帝病重一事,他们多多少少也收到了一些消息。
喻乐备好笔墨,铺开圣旨卷轴,明黄的颜色代表着它的尊贵和重要。
皇帝唤顾景颐将他扶起,清了清嗓子慢道:
“夫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朕受命于先帝,平天下之乱,忝居士民之上,已经七年。而夙性好高,不能虚己,文武之祚,眇焉如缀,静惟此紊,夕惕疚心,上累于宗庙,下负于蒸庶。追思己过,悔之何及?奈何痼疾日久,欲振乏能,不敢忧扰天下。
今朕之子景敏,孝靖性成,恭懋式稽。表里清夷,遐迩宁谧。钦承前绪,光于乃德。诚宜入承宗祧,袛嗣天序,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望尔深咨付托之重,宗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采士朱虎,用昭明于天下;秉德淑慎,以和惠成四方。”
底下的臣子暗暗吃惊,皇帝这是何意?大宁有太子却不传位于他,反而着一个黄口小儿继位。
顾景敏乃是当今贤妃之子,虽是四妃之首所出,但无论如何尊贵,相较于太子也只是个庶出,哪里能够克承大统?
而今他不过才十二三岁,何德何能能够治理好这大宁繁荣昌盛的泱泱大国?
众臣这般想着,便道出心中所想了。
“望陛下三思啊!”
“八皇子尚且年幼,只怕难当大任!”
“请陛下收回成命。”
“……”
“我大宁的皇帝向来贤德为先,任人唯才,”皇帝打断他们滔滔不绝的进谏,“你们不必再说,朕意已决。”
“这……”众臣为难,面上皆是不甘。
“喻乐,拟第二道旨。”
还有?众臣有些慌了。
“观齐王,沉稳内敛,逸群之才,雅人深致,英才旷代,秉”天降大任“之说,恭顺钦哉,身自悦纳,旷达心怀,爱国体民,矜矜业业,深慰朕心。
今特制此诏,着其为摄政王,望尔后勿忘家国,莫忘前讳。
待新皇可独理国事后,允汝卸去摄政王一职。”
众臣震惊不已,纷纷偷偷撩起眼睑看向齐王。封齐王为摄政王?可齐王素来不拘小节,烦于理会这些朝堂琐事,他会答应么?
苏泠月不觉震惊,皇帝的用意她早已猜到,只感觉到宽大云袖下顾景颐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安心。
她暗笑,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他做什么决定,她都同样支持。
皇帝本还想立第三道旨,但方才一字一句叙述,该有的繁文缛节一样也没少,咬字还极力做到清晰醇朗,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当今太子,便封为襄王,封地何处,交由摄政王同新皇决定吧。”
“朕累了。”
皇帝淡淡一句喃喃,即刻便驾鹤西去。
“陛下!”
众臣哀声痛哭,极尽悲伤,纷纷流下浑浊老泪,却不知是为己还是为皇帝而哭。
喻乐勉力忍住莫大的悲痛,朗声道:“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顾景敏冲进内殿的时候,只听到这样一句冰冷无情的宣告。
“父皇!”少年扑倒在断了气的皇帝身上,哀痛欲绝。
苏泠月心里憋闷得难受,无意一瞥间,发现方才众人口中的新皇。
竟是那一日海棠树下捉知了的少年,那个玉一般的少年,竟是顾景颐未来要辅佐成长的新皇。
皇帝驾崩,举国服丧,天下皆缟素。
二月后,新皇登基。同日,楚王顾景恒在京中起兵谋反,被镇压兵败后,遂侥幸逃脱。
新皇顺利登基,新朝初定,立春后,改年号为建景,大赦天下。
此后顾景颐便更忙碌起来,但在苏泠月看来,他却是个十足的昏庸摄政王。
除了上朝以外,他几乎每刻都将苏泠月锁在身边,甚至连朝事也要同她商量,让她好不厌烦。
那一日她终于寻得机会到梅园去赏雪,却迎来了噩耗。
堇昭仪,她的倾澜表姐,在罗氏一门沉冤得雪的第九个月后,服毒自尽。
中的毒和皇帝如出一辙。
苏泠月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般想来,先皇是真的疼惜和爱怜她的。
“泠月,我不能同你去看雪山原野了,你替我看就好。”
“这宫里的景致,也还不错。”
“这样,便够了。”
她托人带来的手绢里,就留下这几句话。便成了她和苏泠月的诀别。
“倾澜姐姐,为什么?”苏泠月失声痛哭。
但还容不得她尽情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