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庞,把刀放下,你这像什么样子?”
敢在庞仁旭的这种状态下这么和他说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葭姑娘?”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庞仁旭揉了揉眼睛,“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墨领大多数人都叫墨葭少将军,只是,墨羽的旧部仍是习惯叫她葭姑娘,往常听着庞仁旭等人这般唤她,她都会很开心的应答,只是今天听到这称呼,她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大老粗庞仁旭自是不会把仅有的那点聪明放到墨葭身上,不管墨葭怎么来了,墨葭、白玉皓、李乐和墨羽都是他的主心骨,只要他们有人在,他就不慌。
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踢一脚旁边的军官:“愣着干啥,给姑娘找座啊。”活像个招待自家闺女的老大爷。
墨葭没有坐。
她看着庞仁旭,细细的打量这个百族的大叔辈人物,他见证了百族从愚昧到开化,从奴仆到主人。可这位老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里面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怜悯,有自责,有不安还有绝然。
她侧过身子,径直走过庞仁旭,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没在谁身上停留,却是停在了上首那张空着没人坐的椅子上。
那是一张常见的红木椅,样式普通,已经颇有些年头了,这张椅子的扶手都有点褪色了。
那是他的座位。
看着那张普通的椅子,墨家如今的掌权者伫立着,身子微微颤抖。她想转过头,但那张椅子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抓住了她的目光,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她知道那把椅子和那个人关系不大,不是当年教她武功和讲故事逗弄她时他坐的那把椅子。
她走过去,步履艰难,每接近那张椅子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量和意志。那短短的几步距离,竟走了好久。她颤抖的、轻柔的抚摸着座位的靠背,像是在感受着它逝去的主人的气息一般,这时,她低下了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和面庞。
此时,再迟钝的人也应该已察觉出点什么来了。
“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庞颤抖着双手,试探着问。
他当然不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可就在他问出口的刹那,墨葭点了点头。
“玉帅,陨落了……”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墨葭渐渐取代了墨羽公子的位置,变得有点像墨家的继承人,墨葭小姐将继承墨领,这似乎已经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共识,哪怕仍住在墨领的墨羽之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所以,当墨葭走进大帐轻轻按下老庞手中刀的时候,原本一堆糙汉子聚集的地方便安静了下来。可是,这帮粗人哪是能安份的人啊,所以就在刚刚,这里仍是乱糟糟的一片,不知何处传来的谈话声原本很小,聚在一起便使得人心烦不已。
但那也只是刚刚了,就在墨葭说完话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再也没有了声音和色彩。
“不……不可能,这里是大夏,这里,全都是咱们的人,玉帅他剑法通玄,谁能害的了他?”
老庞是跟着墨羽混的,后来又跟在李乐身后照应着百族,从当年百族之中一个小小的族老变成今日的大将,身上有无数的刀痕,刀割在身上很疼,但没现在这么难受。
而他身后的将士们,无论是人类还是百族,通通红了眼。
苏玉和墨夜不一样,墨夜是墨家的家主,他亲民,却仍是家主,手中一杆玄尺丈量规矩,对于他的逝世,大家无非是缅怀罢了。而他们却无法想象有一天玉帅也会死,那个时常漫不经心帮助大家的元帅,那个每时每刻告诉他们“别慌我在”的剑客,怎么会……怎么会有一天用上陨落这个词呢?
这是他们一生之中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嗯……应该说这是截至目前他们一生中最无法接受的消息。
林岚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上过几年学堂,在战争结束后家道中落无奈去街头做了说书人,亲历战场的身份使得他的故事极受欢迎。这是一个令后世的历史学家又爱又恨的人,他的故事被记录成册成了后世研究这段历史尤其是墨家历史极为重要的材料,同样,因为说书的需要,很多故事往往偏离了真相。
而《墨家 墨葭》一书却是唯一有这位说书先生保证的正史,在弥留之际这位老人告诉自己的孩子们,他说“我应该多留下一些真相”。尽管很多历史学家认为人的记忆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的自我修饰,因此这本《墨家沿革》不能当作真正的历史,但这丝毫不能影响这本书的地位。
书的开头这般写着:
很久很久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将她称为王。
在她的麾下,我们征战,我们奋斗,我们将刀剑刺入敌人的身体,我们用身体挡住敌人的刀剑,那样的日子里很多人活下来了,更多的人死了。而我想,无论是谁也不会忘了那个午后,哪怕是此刻,我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仍记得王的光辉。
她踏在光上,回过头,用包含沉痛的目光将所有人扫视一圈,而后大声喝问百族将领庞仁旭,她以无边的勇气面对包藏祸心的百族人,质问他们为什么设伏杀害一直以来帮助他们的玉帅,这时我们才知道,竟然是百族人以卑劣的手段,借助玉帅对他们的怜悯偷取墨家“诛神弩”,并杀死了玉帅。
刹那间,百族群贼面无血色,我们匆忙护住王,而王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安慰,她从人群中迈出,眼角含泪,人多势众的百族将领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