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伯说:“我会算,还有比我会算的哩。我村里的老财迷,父子两个只买一份红肉煮馍,铜锤馍把碗掰满,摞得跟金字塔一样,煮出来就是两大碗,两个人都够吃啦。那时候是国家穷,家家都穷,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哩。中央号召全国人民都要‘算了再吃,反对吃了再算’,就这还是平常时候。三年过度时期那就更苦啦,就跟红军当年长征差不多,连树皮草根都吃光啦。偷着吃、抢着吃的事随处可见,听说外地还饿死了不少人哩。”
小伙又问:“那是啥原因吗?可能就是听人说的‘遭年慌’吧。”
常大伯又说:“天灾是有些,那倒不是主要原因。年慌那是解放以前,民国十八年的事,老天连续旱了三年,六料庄稼没有收成,紧跟着又来了蝗虫吃田,瘟疫‘狐狸拉’。唉,把咱这里的人就死扎啦,许多村子连埋人的人都没有了。三年过度时期,全国人民都挨过饿,中央领导吃饭也有定量。饿死人的事虽然也有,但不多见。那时候,刚解放十来年时间,国家百废待兴,苏联老大哥给咱中国帮了不少忙,斯大林逝世以后,赫鲁晓夫一上台就和咱翻了脸。不但不帮忙啦,原先帮过的都要还哩。咱们国家领导很有志气,号召全国六亿人民勒紧裤带,艰省节约,三年之内就还清了苏联所有债务,咱们中国不过受了点紧而已。”
玉顺吃完了自己的饭,看常大伯说地没完,就挡着他说:“哥,别说了,快吃饭吧。现在说那些陈年老话能干啥,把饭都说凉啦。快吃,快吃,咱们还要赶路哩。”
常大伯不再说话,低下头很快吃完饭,向服务员招招手问:“喂,同志,多少钱呀?”
服务员走过来说:“大叔,一碗十块,馍就不算钱啦。老板嫌收零钱麻烦,你两个给二十就行了。”
常大伯吃惊地说:“啥?就十块钱,不是说你们这里便宜吗,咋还要十块哩?就算比过去涨十几倍,那也应该是五块钱呀!你们咋能要十块,就多了一半子。”
服务员说:“大叔,都啥年月了,那里有五块钱的羊肉泡。我们卖十块钱,的确是全县最便宜的,人家最少的就是十二、十五,饭店里还要二十块钱哩。”
小伙说:“大叔,你这些年没进过食堂,十块钱的确是最便宜的,人家不会哄你。”
常大伯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元向服务员递去,玉顺早把二十块钱塞到服务员手里说:“哥,我这里有零钱,快把你的钱装上吧。”
服务员收了玉顺给的零钱,常大伯又把钱递向玉顺说:“我先把你替我行的礼钱给你。”
玉顺接住钱,又塞进哥哥口袋说:“我今天就没替你行礼,你人没到,席没坐,连一口水都没喝,为啥要给他行礼呢?我给你把一百元省下了,能吃十次羊肉泡。”
常大伯知道玉顺说的是假话,不想当面说破,装进口袋的钱也不好意思再往出掏。他就以假当真说:“这不太好吧。就凭以前那回事上,不坐席也该行个礼。”
玉顺又说:“不说了,不说了,今天没行就没行,日月常在,往后行礼的机会多着哩。”
那小伙也吃完了饭,正要起身清账,从里边走出两个人来。看样子都是老板,好像喝的多了,老远就能闻到满身酒气。其中一个挺着大肚皮,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见小伙就说:“小伙子,你也在这里吃饭。时间差不多了,你得抓紧,城外还有两个人等着坐车哩。”
小伙掏着钱说:“饭吃毕了,我把钱一开马上就走,保证耽误不了你的事。”
那人又对和他一起出来的人说:“杨师,这小伙吃饭的钱别收了,记到我的账上。”
小伙把掏出来的钱又装进口袋说:“那就多谢了。”说罢,三人一起走出店门。
小伙把车停在城郊一条背巷子里,走得玉顺两腿发软,好不容易才走到停车的地方。玉顺嘴里喘着粗气说:“小伙子呀,你咋把车停得这么远的,把人能走得累死。早知这样,还不如坐出租哩,价钱贵点算啥,人不用跑这么远的路,不受这洋罪。”
小伙说:“我这车没有手续,开进里边有点害怕,多走几步路怕啥,主要图个保险。”
玉顺又说:“你这车不像是才买的新车,咋能没有手续哩?”
小伙开着车门说:“我才买了一个来月,是个没有牌照的旧车,便宜。有手续的车太贵了,咱买不起,我晚上出来偷着跑跑,交警下了班,没有手续不要紧。”
常大伯听到这话就郑重其事地问:“小伙子,你这车多少钱买的,可能是个黑车吧?”
小伙打开车门说:“三千多元,是个白车,你老叔的眼睛差得远,连黑白都看不清吗。”
常大伯说:“小伙子,我所说的黑车不是颜色黑白,指的是贼偷的赃车,那样的车虽然价钱便宜,然而后患无穷。小伙子,买车要知根知底哩,不明不白的车不敢买。”
玉顺也说:“小伙,我哥说得对,贼偷的车不能买,那就是给贼销赃哩,是犯法的。”
小伙说:“大叔,没事,咱拿钱买车,只要价钱便宜,还管他是不是贼偷来的。”
常大伯又说:“小伙子,这样的面包车要值四五万哩,你拿三千多元能买回来,不是贼偷的赃车才怪哩。你这车我们可不敢坐,要是被抓住了,也得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