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声音已经传不到皇帝耳中。
皇帝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这株断松,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与附近的其他人隔绝看来。
皇帝的面色愈来愈阴沉。
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包括御花园在内的几处花园,很少栽高树,为的就是不给此刻藏匿的机会,唯有这獾睦纤衫外。
自大盛朝立国以来,这株老松就屹立在那里,茁壮成长,越来越遒劲葱郁,它见证了大盛的历史,也见证了慕氏子孙一代代地执掌这片大好山河
从皇帝三四岁有记忆以来,这株老松就在那里,理所当然地屹立在那里,皇帝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株老松会倒下
皇帝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掐住似的,面色铁青。
皇帝的脑海中不禁又想到千枫寺的黑蚁,想到这半个月突如其来的雪灾,想到他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宁,睡不安稳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他登基以来,一切就如水到渠成,他铲除异己,渐渐坐稳了江山,这十几年来顺风顺水,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仿佛有一把大刀悬在他上方似的,让他如芒在背。
皇帝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深邃暴戾,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似的。
其他人见皇帝面沉如水,也都沉默了,一个个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那呼呼的寒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嚓啦”
又是一声树枝折断声,一段松枝“啪”地一下从树冠上掉了下来。
一个宫女惊得浑身一颤,差点没软倒。
皇帝的脸色更阴沉了。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道身着大红麒麟袍的身影,青年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一群宫人中,也不知道是谁低低地叫一声“督主”,其他人都齐刷刷地朝岑隐来的方向瞥去,维持着躬身的姿态不敢动弹,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道:岑督主来了就好。
岑隐从那折断的老松旁走过,淡淡地瞥了一眼,浓密的眼睫毛微微扇动了两下,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一翘。
他的步履没有停下,径直走到皇帝跟前,一派云淡风轻。
“皇上,受惊了。”岑隐对着檐下的皇帝作揖行礼,劝道,“皇上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屋吧,免得感染风寒”
说着,岑隐又慢悠悠地扫视了众人一圈,不轻不重地斥道:“不就是老树枯死吗你们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还惊动了皇上,该当何罪”
那个內侍、宫女和禁军们一个个都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头伏低,额头抵在那冷硬的地面上。
“皇上恕罪”他们齐声喊道,身子瑟瑟发抖。
原本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的皇帝终于回过神来,便觉得那迎面而来的寒风像刀一样割在脸上。
皇帝拂袖转身,又大步回了御书房,背影略显僵硬。
那些宫人、禁军士兵还是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人敢起身。
岑隐也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御书房,只丢下了四个字:“都起来吧。”
御书房里自然是点着炭盆,温暖舒适,这两天天气阴沉,光线昏暗,因此这才正午,屋子里就点着好几盏宫灯,照得整个书房一片敞亮。
皇帝正在御书房里负手来回地走动着,越走越快,那烦躁的气息不需言语,就暴露无遗。
见岑隐进来,皇帝停下了脚步,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俗话说,天生异象必有妖。阿隐,你说会不会是那天在千枫寺”触怒了神灵
没等岑隐回答,皇帝就自责地说道:“哎,也都怪朕那天行事太鲁莽了”
皇帝的眉峰隆起,心下纷乱,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步履沉重。
岑隐的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又恢复如常,温声安抚皇帝道:“这怎么会是皇上的错呢说来,那日都是二皇子太过莽撞,才会”
岑隐没再继续往下说,微微地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
皇帝七上八下的心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般,目光灼灼地看着岑隐,在心里对自己说,阿隐说得没错,若非因为次子,他根本就没在意那个佛龛。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道:“朕这个次子啊,自小就行事就不够沉稳不着调。”
皇帝虽然没直说,但是语外之音就是觉得这件事的确是二皇子的错。
说话间,皇帝的眉眼舒展了一些,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眉宇紧锁。
千枫寺的事确实是慕祐昌那逆子搅出来的,但是现在,很显然,上天却责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真的应了那一句
“子之错,父之过”皇帝蹙眉自语道,抬眼朝前望去,透过那透明的琉璃窗户可以看到屋檐上垂下的一根根冰柱。
这龙生九子,且各有不同。
慕祐昌这逆子犯的错,却要他这当父皇的来承担,他还真是飞来横祸了
皇帝薄唇紧抿,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皇上也莫要太挂心了。”岑隐上前一步,又道,“那株老松乃是太祖皇帝亲手所栽,福泽深厚,想来这次也是应劫。”
皇帝转身在窗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默不作声。
獾哪侵昀纤墒前倌昵疤祖皇帝从千里之外他们慕氏的故居移植过来,亲手栽下的。
太祖皇帝用此提醒自己莫忘本。
当年,大盛朝建立后,没两年就迎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