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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年才子(二)

尹老学究初时眯着双眼,不住点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待到后来,忽地瞪大了双眼,叫道:“慢着,慢着!”直视着叶天涯,问道:“小娃娃,你当真是第一次听过这‘三字经’么?”

叶天涯点头道:“是啊,只要听一遍,俺就能记住了!”

尹老学究自然摇头不信,侧头想了想,便把叶天涯引到书院之中,当着一众小儿之面,先取出一本《论语》,又读了一遍《离骚》,最后背诵了杜甫的三首《秋兴》,一番考较之下,赫然发现,这小牧童非但过目成诵,抑且入耳不忘。

只是一旦尹老学究问起诗文中的意思,小牧童顿时瞠目不知所对。

饶是如此,这位教书多年的老秀才、老蒙师亦自惊得呆了,此刻也不由得他不信,啧啧连赞:“奇哉怪也!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斯之神童,想来古之甘罗、曹冲、司马光之辈,亦不过尔尔!只不过你记性虽好,却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解微言大义,不明圣人之道,未免可惜之极矣。”

他书空咄咄,摇头晃脑,一转念间,对小牧童道:“这样罢,既然你这娃娃很想读书识字,今后你一有空闲,便来我这间书院罢。嗯,此事老朽会亲自跟东家苑老爷商议的。”

当时坐在书屋中的苑家少爷苑良玉在旁听着,很为叶天涯高兴,从座位上站起,向尹老学究道:“先生,今日散学之后,学生也会回去跟家严说,便让叶重陪学生一起读书罢!”

当日那位翰林出身的苑府老爷听说此事之后,也是将信将疑,晚饭之时,专门派人把这小牧童叫到花园之中,也要当众考较。

那苑老爷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儒生,科头布服,一脸慈和之色。他吩咐管家王福从书房中随意取了几本书来,先令女儿良姝从中选了《诗经》中若干文章,又令儿子良玉读了《史记》中几段故事,寻章摘句,一试之下,在场众人,除了苑少爷之外,尽皆惊奇。

其时苑老爷笑吟吟的端坐凉亭,伸手摸着颏下短须,对叶天涯着实一番温言嘉勉,又吩咐在场的儿女、管家、家丁婢仆等人,自今而后,府中上下不得为难这孩子。

从此叶天涯在苑府和书院两处借阅书籍,出入自如,果然无人为难。而尹老学究也对这个“神童”颇为眷顾。

本来苑老爷和尹老学究二人都劝过叶天涯,不必再去放羊,尽管跟着苑良玉一同去书院读书便是。但这小孩却一口拒却,说要自食其力,一面牧羊,一面读书,坚执仍作牧童。

如此忽忽四年,叶天涯虽只一十四岁,居然也小有成就,四书五经固然不在话下,连八股、帖诗、经论、律赋,甚至兵法佛经,工艺杂学,亦均有所涉猎,俨然便是一位满腹诗书的“少年才子”。

甚至连苑老爷、尹老学究二人也考较之后,每每对这小牧童大加称赞,因此苑府上下随口调侃之时,便戏称之为“叶大秀才”。

只不过这位苑府小牧童的“少年才子”之名虽则光武镇无人不知,但他同时身负绝艺的秘密却又无一察觉。

这当儿叶天涯已然来到书房门口,见尹老学究正坐在书桌后饮茶看书,便即上前躬身请安,恭恭敬敬的道:“弟子叶天涯拜见先生!”

尹老学究将茶杯放在桌上,含笑点首,打量着他,道:“天涯,近来你可是稀客,很少来我这间学堂啦。”

叶天涯垂手侍立,说道:“是。只因弟子放羊去得远了,回来得晚了,来不及……”

他话未说完,尹老学究已大摇其头,笑道:“非也,非也!据老朽猜测,其实是这两年来,你这小娃娃听够了我这个老学究的陈腔滥调,不耐烦再来啦。是也不是?哈哈。”

叶天涯不禁脸上一红,手足无措。

原来这位尹老夫子虽然勉强算是饱学之士,终究不过是一个私塾中的寻常教书先生,试问一个整日价‘诗云子曰’的老秀才,老学究,见识平庸,言语无味,哪有甚么真才实学?

须知叶天涯虽只一个懵懂顽童,无知小儿,但他曾经跟随“丑罗汉”慧空和尚修炼玄功一月有余,每日里听这位当世高僧谈古论今,讲经说法,不知不觉间已耳濡目染,见识大进。

这小牧童自从跟着尹老学究诵读识字以来,不过才四年时光,非但才学出众,见识非凡,抑且更已将这位老夫子生平所读的文章全然学了来。

到得后来,反而骎骎然有青出于蓝之势,尹老学究惊诧之下,即令这孩子借书自学,若有疑义,再来请教。

因此这一年来,叶天涯到书院的次数确是一月少于一月,就中确有对老夫子的陈腔滥调听得腻烦之意,此刻给尹老学究说中了心事,不敢分辩,讪讪的道:“先生,弟子知错了。”

尹老学究微微一笑,摇头道:“是老朽让你自学的,何错之有?人贵有自知之明,老朽本是一介腐儒酸丁,落魄秀才,自知鲜浅,自个儿有几斤几两,自个儿还是明白的。这叫做‘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哈哈。”

他笑了一阵,又道:“古人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平心而论,老朽确已没什么可教你的啦。至于平素翻来覆去教授别个儿的玩意儿,对你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娃娃来说,自然是老生常谈,不腻烦才怪。哈哈。”

叶天涯不知说甚么话好,直是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尹老学究伸手摸着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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