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归之后,德州再次成了黄河岸边的城市。在靠黄河的所在,有个小镇。论距离,倒是与黄河南边的那个镇子呈现一种对应模样。
此时小镇上两边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面已经住满了人。每个草棚外面都有马匹,浓郁的牲口气息洋溢在能容六七匹马并排走的土路上。在街道的路头,不少人聚集在一个有土墙的大草棚外,朝晨的太阳光从草棚前面让人歇脚的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的那些留着发髻的男人身上。
那些发髻男到了这里,都先向这边挤,虽然在大草棚外面就挂了价目板,这些人只是随便看看,就来到柜台前面询问。“公马十五贯,母马二十五贯,小马十贯。”柜台里的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发髻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大家都呆了。
“在去年六月里,公马不是收二十五贯元宝交钞么?”
“别说是过去,现在来一匹好马,三十贯收也行,不要说二十五贯。”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马纷纷往这里来,我们也得挑选一下!”
新来询问的这帮人那股子赛马的劲头顷刻在身体里荡然无存。自从大宋让黄河改道之后,突然成为黄河沿岸地区的百姓也已经习惯了。有了水,当地生活就变得好了起来。大元朝廷又开始征集府兵,加入府兵之后就能够有马,有了马之后大家就让母马生小马,或者偷偷从马场借此机会往回弄马。更令大家高兴的是,大宋也开始买马,所有周边有机会的人心思都活络起来。
那些弄到马的,或者母马生了小马的,都想趁此机会在这里赚一笔。哪里知道临到最后,却得到并不好的消息!
“还是不要卖的好,我们把马带回去在家里继续养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先生冷笑着,“你们不卖,我们就饿死了么?现在卖马的人有的是,我们买马并不是自己用,而是当种马。种马,自然是要最好的。你们不***你们有钱的人也会卖。你们弄到的马和他们一比,可差的远呢。”
有钱人,好马,对这些人都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卖已经送到这里来的马,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卖呢?每年的税是要缴的,之前为了买马匹,买盔甲,喂马用的饲料,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德州城里去卖吧。”在德州,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先生又来了一个“嗤”,捻着稀微的短须说道:“到德州价钱更低,到其他地方也是一样。你觉得我们的价钱只对你们么?我们这价钱是对所有人。他们凭什么要卖你们的马,不就是为了收了之后卖给我们么?他们肯定要压你们的价钱,不然哪里有钱赚?”
“到德州肯定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德州要过两个局子,知道他们捐我们多少钱!就按他们要的捐,哪里来的现钱?”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我们说了,我们自己不用马,收了马匹是要开马场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们收了劣马,生出来的马驹也不会是好马。现在卖好马的越来越多,我们要这些劣马又有什么用。现在收,是因为马匹没收够,等到收够,我们便要撤摊啦。”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哪里说公马卖到十五贯的,不,你先生说的,三十贯也卖过;我们想,总该比十五贯多一点吧。.16xz 一流小站首发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七块半吧。”
“先生,种田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卖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啰嗦做什么!不买你们的,有别人的好买。你们看,又有几个人来了。”
三四个梳着发髻的从道路上走来,发髻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布袄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十五贯!”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迸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带来的马可总得卖出;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卖给这一家马行。马行里有的是交钞,而破麻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现钱。
在马匹的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价钱的争持之下,最后交易终于成了。发髻朋友把自己带来的马交给马行,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交钞。也有至少一半的人不要交钞,他们跟着马行的人准备过河,过河之后就有宋国的镇子。里面有着大伙急需的东西。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马行,另一批人又从到了马行门前。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精心照料马匹得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马送进马行,换到了一摞摞不同面额的大元中统元宝交钞。
有些人就散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交钞,拿到交钞之后便赶紧走路。有些则是为了更多,便要跟着马行的人一起过河。中午刚过,马行的人便收了铺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