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日是长安难得的热闹的节日,市坊上早几日前就已经摆上了新丰酒,而长安郊外的乡里早就开始烹鸡宰猪,忙碌了起来,人人都期盼着秋社之日好好庆贺热闹一番。
给顾明珠换了一身玉色撒花短襦,绛色联珠六幅湘裙,韩嬷嬷满意地笑了,上前帮她理了理腰间的杏色流纨,有些嗔怪地道:“郡主这身打扮真好看,就是这首饰太过素净,那样多的首饰,怎么就是……”
顾明珠含笑道:“嬷嬷,只是去瞧瞧热闹,不必打扮得那样隆重了,清清爽爽就好。”
韩嬷嬷无奈地笑着道:“好吧。”
一旁的小葵偏头笑道:“郡主就是不用华服首饰也是最好看的,那些娘子谁也比不上。”
一路欢声笑语,顾明珠上了马车,带着阿碧与小葵往西郊去。
社日之时,各郡县州府都会设下祭祀社稷之处,长安也不例外,定在西郊的林曲村镇上,连长安城中的百姓都有不少赶去了林曲,参加祭祀社稷与歌舞饮宴。
顾明珠的马车顺着人群转出了市坊,驶入热闹繁华的大街之上,小葵再也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撩开些帘子来瞧着外边。
街市上来往的人们都穿着鲜艳的新衣,年轻的游侠儿腰间仗着长剑,歪歪斜斜穿着外袍戴着高冠大声谈笑着,龟兹的胡姬与商人也都穿着各色胡服相约而去,更有推着小车的摊贩们高声叫卖着往金光门而去。
这样的热闹可是往昔少见的,小葵难得能够看到这样的新奇,一边还唧唧呱呱与阿碧说着话,忽然一眼瞧见马车后面不远处跟着一队骑着马的人,在热闹的人群里十分惹人注意。
为首的那位一身素白水波绫束袖袍服,面如冠玉,身姿笔挺如临风玉树,即便是在人群热切地注视与喧闹中也是自然从容,恍若闲庭信步一般,只是他身边跟着的小僮却是教人瞧着忍俊不禁。
那小僮几乎全身趴伏在马上,死死抓着缰绳,嘴里还念念叨叨,可惜隔得远了听不到他在念叨什么,但那副苦不堪言险些翻白眼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好笑。
小葵倒是一眼认出来了,吃惊地道:“那,那不是崔家五郎君吗?”
阿碧听闻也凑到窗边看了一眼,看见那个翻着白眼想吐又吐不出的小僮,不由地也笑了起来:“可真是巧。”
顾明珠有些诧异了,崔临那副长得祸国殃民的模样素来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上街来,只怕还会发生看杀卫玠的美名来,可是今日怎么就……
正诧异时,崔临也看见这边躲在帘子后面偷瞄他的几个人了,吩咐了一声,一直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的小圆骑着马慢慢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了马车前面:“大……郡主。”
顾明珠望着他那苦哈哈地小脸,笑了起来:“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们了?”
小圆用袖子掩着嘴打了几个嗝,才哭丧着脸道:“郎君说是凑巧遇见的,不不,就是凑巧遇见了,都是要去林曲。”
顾明珠有些失笑,什么叫郎君说是凑巧遇见的,不过或许真是凑巧,毕竟只有这一条通往西郊林曲的路。
她瞧了瞧那边骑在马上容光逼人被花痴的人群围观着的崔临,笑道:“你家郎君今日倒是大方了,就这样出来了。”
小圆看了眼自家郎君,撇了撇嘴,低声咕哝着:“瞎臭美,就想着让我骑马。”
看着顾明珠望过来,忙又强撑起笑脸:“郎君说这样轻便,林曲那边怕是有不少人了,郡主的随从不多,只怕人多会有什么事,不如同行前往。”
顾明珠愣了下,不由地抬眼望向那边骑在马上的俊美男子,只见他神色淡淡望着前面拥挤的金光门,并没有看向她这边,想来只是凑巧遇见才好意相邀吧。
她点了点头:“替我多谢你家郎君了。”
小圆挪了挪已经发僵的身子,拽着缰绳笨拙的策马转身回了崔临身边。
“郡主说多谢郎君了。”小圆有气无力地给崔临回话,“还问了怎么这样巧。”
崔临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抖了抖缰绳,让马往顾明珠马车的方向靠了过去。
小圆躲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郎君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这样别扭,明明他们早一刻就来了,却让人在这里等着,还把七郎君打发先去了林曲,还有这一身打扮,也只有七郎君才会相信他是觉得骑马轻便,分明先前郡主的马车出了事,他不放心想送了零陵郡主去庄子上,却就是不肯说出来。
他可不像七郎君那么傻,早就看出来郎君对这位零陵郡主不一样了,只可惜郎君自己不承认。
他又打了个嗝,努力不去看下面喷着鼻息甩着头的马,心里咕哝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郎君才能想明白,能让郡主知道他的心思。
只是他还在发怔,崔临已经回头盯着他:“一会见了七郎知道怎么说吗?”
小圆瘪瘪嘴:“就说要送郡主耽搁了。”
崔临轻轻一笑:“过两日七郎要去围猎,我瞧着你跟着去很是合适,让他好好教你骑骑马。”
小圆顿时脸如苦瓜:“不不不,是人多拥挤耽搁了,恰巧遇见了郡主,就一路同行了。”
崔临这才收回目光:“走吧,让人好生护着郡主的马车。”
从长安到林曲原本只有一个时辰的路,却是被赶去祭祀的人群堵得严严实实,顾明珠的马车只能缓慢地挪动着,好半天才出了城门,却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才能到。
顾明珠有些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