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知晓,却仍旧向你提及此事,我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王妃她是个可怜人。”她这般说着,忽然偏过头去看着他冷俊的眉眼,“我忘了,其实你也是被逼无奈,你也不愿耽误一个女子绝佳的年华,但你只能娶她,别无他法。”
不知为何,她说到此处,竟红了眼眶,“我不愿做这样的女子,独守空闺也就罢了,但一个人若是心中没有期盼,有的只是对另一个孤独而执着的痴情守候,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真的好苦。”她不知自己是否是对靳含忧的经历有所感,言罢,两行清泪映着皎洁的月光从脸颊滑落。
秦羽涅心中一痛,伸手拂去她的泪水,“你不会的,信我。”
刀鸑鷟垂下眼睫,将泪水擦拭干净,抬首之际,嘴角边勾起一抹浅笑,“我信。”
秦羽涅见她笑了,心下忽有穿云破雾之感。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刀鸑鷟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扬着头看他,眉目清朗。
“你知我知。”秦羽涅重复着她的话,“我会等你。”
此刻,刀鸑鷟不再躲避他的目光,即便是灼灼到此时的她无法承受,她也无畏无惧。
“殿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刀鸑鷟将话锋一转,“身为一个皇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秦羽涅看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这段路,在他过往的年岁里,不过是一场难留的梦境。
“皇子?”秦羽涅从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孤独。”
“孤独?”刀鸑鷟如何也想不到,会从秦羽涅口中得到这两个字,“殿下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谋善断,所向披靡,受百姓称赞拥护,为何孤独?”
“正因如此,孤独才如影随形。”秦羽涅看着苍穹上唯一一颗若隐若现的星子,“天家不同于寻常百姓,难有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只有猜忌、争夺与杀戮。我自幼失去母妃与最为要好的皇弟,十四岁那年请旨跟随大军上战场杀敌,那时我并不是为了功成名就,拥兵百万,只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一切。”
刀鸑鷟心中一震,只听秦羽涅继续道:“所以我便日复一日的在疆场厮杀,在苦寒之地戍守,我唯一能做的就仅剩下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多几日安稳的日子。”顿了顿,“我很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的孩子,兄弟之间亲密无间,伴在父母膝下承欢,不用在家国与个人情义之间抉择,很好。”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故事,她曾经以为手握权势,荣耀加身的人那般光芒万丈,便定是享一生荣华,又怎会有平常人家的苦楚?
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看着秦羽涅的背影时,会生出那莫名的孤寂之感。
原来他是真的孤独。
他的确拥有常人永远不会拥有的尊贵与荣宠,但他确也承受着常人永不会承受的苦痛与磨练。
“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秦羽涅不禁好奇。
“因为我的身世,相信公子也告诉你。”刀鸑鷟轻咬下唇,“当我刚知晓自己的身世时,我是不愿接受的,总想着这或许就是一出天方夜谭。”她轻笑一声。
“但是现在,我想要堂堂正正地正视它,接受它。自我来南朝之后,一直受你与公子的照拂和庇佑,我不能平白无故受着你们对我的好,却只能给你们带来重重危机,我不能一直这般依赖着你们。即便最后的结局并不是我所想的模样,但至少是我亲手选择的,因为我躲不掉,所以我不愿再逃避。”言罢,刀鸑鷟绽开朗朗一笑,似寒冬中傲雪的寒梅,孤绝而生。
“辰砂与我,皆是情愿。”秦羽涅淡淡一笑,“我们当会永远与你并肩。”
“真的,多谢。”刀鸑鷟释然,“我打算回苏府之后,便去问问银决,他应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
秦羽涅点点头,“他本就是从荆漠来南朝寻你,应是奉荆漠王,也就是你王兄的旨意。”
“那便快些走吧。”言罢,刀鸑鷟先行至前方,转过身子来朝着秦羽涅笑,眉眼弯弯,如同新月。
风逆着她的身子而行,穿过她肩上自己的玄色衣袍,拂起她鬓边的发丝,暗夜中的蝶,展翅轻飞,翻山过海。
月的银辉渐渐隐退薄云之后,万家灯火一一熄灭,秦羽涅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盼望着能永远这般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到苏府时,天色已晚,仅剩下犹如泼墨般浓重的黑暗。
“我自己进去就好。”说着她便伸手去接攸宁,却不想被秦羽涅拉过牵在手中。
“这般黑,你看不清。”自从上次他在苏子亭知晓刀鸑鷟夜间双眼辨不清道路时,他便已记在心上,“走吧。”
话音落下,他执着刀鸑鷟的手向苏府内走去,刀鸑鷟一直觉着他的手甚是温暖,与苏辰砂的冷凉不同,好似时时刻刻都这般,不知为何,使她心安。
秦羽涅送她至苏子亭的小楼门前,轻轻地将攸宁从怀中抱出,交到她手中,“进去吧。”
刀鸑鷟点点头,推开房门,步子却有些迟疑,并未迈出,“路上小心。”她说完词句,也不等秦羽涅回应,便踏入房中,关上房门。
秦羽涅见她进了房中,在心中默道,愿你此生所有的梦境之中,我皆可入梦。
刀鸑鷟将攸宁安置在床榻之上,为他盖好锦被,又将窗棂掩上,执了烛火向屋外去了。
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偏倒,瞬时便要熄灭,她用素手轻掩其四周,将它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