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腊月十七,帝都凤华,皇宫。
云霭之中一角黄金龙凤顶所连的飞檐悄然露出,展翅欲飞,琉璃碧瓦在丝缕冬日的暖阳中泛起绿波,粼粼荡漾。重重朱红宫门道道敞开,通往毓秀宫的道路穿梭着三三两两的宫婢。
毓秀宫宫门大开,偌大的庭院中看不见一片枯叶,瞧不见一点灰尘,贤妃走时此处是何模样,她回来,依然是这般模样。
殿中,金兽香鼎中焚起的熏香烟雾缭绕在大殿的上空,淡淡的檀香弥散蔓延至随风摆动的蛟纱帐前,被冲破挥散开来,无影无踪。
两旁分别站立着四名宫婢与两名内侍,皆垂低眉,静悄地在殿中待命。
床榻前,皇帝明黄色的龙袍顺着他半坐的身躯而垂坠下来,曳在地面上,红公公则躬身立于床头,时刻关注着皇帝的脸色,丝毫不敢怠慢,但凡皇帝皱一下眉,他也要在心中暗自计较许久。
而皇帝的身后,此时除了秦羽涅、安永琰、苏辰砂与刀鸑鷟之外,靳丞相靳颉,甚至是笛将军笛琛也统统在场,他们皆是静默着望向床榻,没有皇帝的指令,谁也不能够开口说些什么。
贤妃安稳地在床榻上睡去,太医退至一边,躬身行礼向皇帝说:“皇上不必太过忧心,贤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这常年受苦,身体底子不如从前了,不过这也不是不肯逆转的,只需在宫中好生修养,每日滋补调理便会渐渐地好起来。”
皇帝点点头,挥了挥手,红公公便即刻接话道:“各位太医跟咱家来吧。”言罢,便带着那些太医退下去为贤妃开药房单子去了。
皇帝从回宫开始便一直守在贤妃的榻边,一步也不曾离开,此时的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贤妃的面庞出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皇帝似是还不放心,忽然道:“苏辰砂,你过来。”
苏辰砂听闻皇帝突然唤他并未惊惧,而是径直走至皇帝身边,“皇上有何吩咐?”
“来,替朕给墨莘她再看看。”皇帝记得,秦羽涅曾对他提及过苏辰砂精通黄岐之术,这孩子是何资质他自是清楚,苏启阳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说着,皇帝便让出一席之地,苏辰砂颔,搭过贤妃的脉搏,为她把起脉来。
“怎样?可是如太医所言?”皇帝心急地追问着。
苏辰砂收回手,点了点头,“皇上不必担忧,太医们的诊治都再正确不过。”顿了顿,“娘娘虽然这些年受了苦,但看着情形,云苍阑并未下过狠手,所以娘娘的身子都还算不错,只是有些虚弱消瘦,需要时间慢慢地恢复。”
皇帝听闻后,也终是安下心来。
他挑了挑眉,看向苏辰砂的眼神是十分复杂且的,苏辰砂在皇帝的注视中缓缓地退了几步,退至到秦羽涅身旁。
刚站定,便听得秦羽涅低声对他说:“辰砂,谢谢。”
他抬,浅浅一笑,温润如玉。
“好了,墨莘她也需要休息。”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你们都跟朕出来吧,不要扰了她。”
话音落下,皇帝便率先行步至最前方,缓缓走出了内殿去往了前殿之中。
秦羽涅走在最后,他有些不舍地朝着床榻上的贤妃回望了一眼。至找到母妃的那一刻到此时,他还未能真正地,郑重地与母妃相认,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看看他的母妃。
刀鸑鷟不知何时从他的身后走上来,素手扣上他修长的手指,“羽涅,先出去吧,待娘娘她养足了精神,日后你还有许多时间能够陪伴她。”
看着刀鸑鷟朝自己绽放出的那抹明媚清朗的笑,秦羽涅的内心一片柔软,他也跟着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牵过她的手,同她一道走向前殿。
皇帝在前殿的高处坐下,最先开口的却不是皇帝,而是笛琛,只见他单膝跪地,垂道:“皇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笛将军,起来说话。”皇帝皱眉,示意他起身。
笛琛却未照做,“皇上,臣未曾得知消息前往傲雪神山救驾,险些害皇上与娘娘陷入危难之中,是臣的失职,请皇上降罪!”自从他的儿子笛笙离开凤华去往北漠之后,关于笛将军府的公子与皇帝的公主争抢一个男人的舆论便就此传开。先不提于他们家族而言,这样的传言意味着什么,单单是同公主争执便足够让皇家颜面蒙羞。
他因此大病一场,已许久不曾进宫,更无颜面对皇帝。
“笛将军何出此言啊,此事连朕最初都不知晓!”皇帝此言之意便是在暗示秦羽涅对他的隐瞒,“朕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皇帝并不打算在此事上继续深究下去,毕竟那对他们而言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帝的选择便是闭口不提。
“是!”笛琛不再多言,默默地起身退至一边。
“靳卿,云苍阑此刻已被押解回天牢,朕便将他交由你审理。”笛琛站定后,皇帝的声音又从大殿上传来。
靳颉从一旁站出,上前几步,拱手垂目,“皇上,老臣自是愿意为皇上分忧,不过还请皇上准许让羽涅他同老臣一道审理云苍阑。”靳颉的意味已很是明显,他希望皇帝不再因此事而责怪秦羽涅。
靳颉既然已经给出了这一台阶,皇帝也顺着这台阶下来,手一挥,“准了。”
“多谢皇上。”
“但这并不代表,此事的账朕就不同你们算了!”皇帝仍旧不肯放过他们,“慎王你给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