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冬月初三,帝都凤华,苏府。
昨夜肆意的狂风刮断了苏府门外那株梨花树的枝桠,深褐色的枯枝断成了几节,随着狂风在空中颠簸,最终孤寂地躺在青黑色的门前,显得尤为凄清。
一辆马车在苏府门前缓缓停了下来,从车头跳下来一个身着蓝衫的小厮,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是慎王府的管家阿四,只听得他高声道了句:“殿下,苏府到了。”
阿四话音落下便走至马车一侧,为马车中的人掀起锦帘,只见车中探出身子的是正是秦羽涅,他一袭玄黑劲装,青丝只以玄色缎带高束,好似一行走江湖的侠客,拂衣落马,洒脱不羁,平日里也甚少见他如此装束。
秦羽涅跃下马车,站定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一只白皙的素手从车中伸出,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掌心之中,探出头来才看清楚,是刀鸑鷟。
刀鸑鷟今日并未着女装,而是如她刚来苏府时那般,白衣翩然,玉冠束发。
下了马车之后,刀鸑鷟便随着秦羽涅一道向苏府中走去。
没想到,才走至前庭,便已经远远地看见了静静地伫立在庭院中那一袭素白衣袍的苏辰砂,他如同往日一般噙着温润的浅笑,唇角轻勾的瞬间就仿若有潺潺流水从人的心上淌过。
“公子。”刀鸑鷟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时那般唤他公子。
“阿梨,羽涅你们来了。”听苏辰砂之意好似是早早地便等在了此处,知晓他们今日会来。
“辰砂,你知道我们今日会来?”秦羽涅不禁询问。
苏辰砂轻轻点头,“那日你说要待事情结束便会带着阿梨回穹玄,我算了算,应是今日了。”言罢,他将目光深深地锁在了刀鸑鷟的身上。
“公子阿梨是来与公子道别的。”刀鸑鷟上前一步,“此去不知要几时才能再见到公子,公子说的那些话阿梨都记在心里,公子今后定要好好地照顾身子。”
苏辰砂忍下喉咙的干涩与痒意,强压着没有让自己咳出声来,其实他几日前便又染上了风寒,但他绝不能让刀鸑鷟知晓,“我知道了,去了穹玄也记得照顾好自己,替我向云裳问声好。”
“公子”刀鸑鷟觉着自己的心在这几日里仿佛已受尽了此世所有的煎熬,微微地钝痛着,与兄长的离别就在昨日,今日却又要与苏辰砂分别。
苏辰砂再也不能去看刀鸑鷟眉目间那一抹淡淡地忧愁与伤痛,离别对于一个人而言太过残酷,也太过艰难,要忍受着真切亲近的情感在瞬间被抽离,并在日后逐渐地被时光所消磨,抛去过去所习惯的一切,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苏辰砂明白,他知晓刀鸑鷟也明白,所以他才不愿她默默地去承受。
这一次,他甚至不去顾及秦羽涅,只愿自己任性这唯一的一次,上前将刀鸑鷟紧紧地抱入怀中,“阿梨阿梨。”他不住地在刀鸑鷟耳畔低声呢喃。
刀鸑鷟并未挣脱,只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自己,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就这般蹿入她的鼻腔之中,那熟悉的气息让她鼻子一酸,温热的雾气在眼中氤氲,最终化成了剔透的泪珠浸入了苏辰砂素白的衣衫。
而秦羽涅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没有一丝的不快,他甚至希望若是时间能够延长,他想让刀鸑鷟在苏辰砂的怀抱中停留的久一点。
他希望苏辰砂那温润的笑容也能够就此一直一直地贮藏在刀鸑鷟的心底。
他与苏辰砂是一生一世的挚友,这样的情感甚至已经胜过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他知道若是他没有出现,苏辰砂也将是刀鸑鷟很好的归宿。
良久之后,苏辰砂将刀鸑鷟轻轻地带出了怀抱,将她的面庞看的清晰,但他不知刀鸑鷟此时此刻眼前已一片模糊,连他在她眼中都只成为了一抹朦胧的倒影。
“傻瓜,别哭了。”苏辰砂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抹去她眼角边的泪水。
可是苏辰砂哪知,他如此一说,刀鸑鷟却哭得愈发凶了起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地坠落,不停地抽噎着,连身子也哭得一颤一颤地抖动起来。
苏辰砂算是头一遭手足无措起来,见她这般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轻易地再去触碰她,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落泪。
秦羽涅看着她簌簌扑落的眼泪,不禁心中抽痛,但他知道刀鸑鷟终有一日要过这一关,眼下她既已哭出,便痛痛快快地让她哭着一场吧。
刀鸑鷟只觉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两日流淌了个干净,在此之前,她从不知离别竟是这样的苦,让人的一颗心活生生地被撕裂成两半,更要静默地忍受着它在那胸腔中淌干它的血液。
“阿梨,走吧。”苏辰砂将目光转向秦羽涅,“羽涅,带她走吧。”
秦羽涅点点头,眸光中的郑重只让苏辰砂相信他,一切都会安好,他无须担心。
苏辰砂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二人眼神交汇之间,便已明了。
“鸑鷟。”秦羽涅柔声唤她,走至她面前,轻抚她的发丝,“不哭。”
刀鸑鷟抽噎了几声之后,敛起衣袖去抹自己面颊上的眼泪,胡乱地擦拭一通,抬首只看见双眼通红,犹似一只红眼白兔,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公子有一件事,你定要时刻留意小心。”刀鸑鷟想起那日在苏府中问起花容的那个问题,当时花容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至那后她便产生了怀疑,只是当日又发生了种种不受控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