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柜有一瞬间的呆愣,应该是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穆识月觉得自己坐在这完全是浪费口舌,她的亲娘给她留下的这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就这样不识时务头脑还不清醒的掌柜,亏得母亲还能用着。
刚刚消下去的怒气再次浮了上来,抬起手腕用力的朝着桌子拍了下去。只听“叮”的一声,竟是将今日手腕上带着的独山玉镯给磕碎了。
絮儿和菱烟吓坏了,齐齐的拥了过来,拉着穆识月的手看有没有受伤。
穆识月痛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强忍着眼中的泪意摇头示意她没事,菱烟拉着她的手给她呵气。
絮儿在一旁心疼的够呛,瞪着黄掌柜怒喝:“你面前坐着的,是青阳街穆家的六姑娘,这个铺子的少东家”。
黄掌柜本来还想这小姑娘跑他这里来作威作福,这么快现世报就来了吧。听了絮儿的话一下子就傻眼了,脑海中下意识的冒出一句话,自己的现世报来了。
思及此,两条腿好像都不听使唤一般抖了起来。
旁边立着的小堂倌也傻眼了,原来这位是东家小姐,这下子自己的差事恐怕要泡汤了,心里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向角落里挪动着,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穆识月忍了半天,那痛感才一点点散去,轻轻的将菱烟握着的手抽了回来。
菱烟顺势弯腰去捡地上的镯子残骸,心里又气又疼。
气的是那掌柜如此不开面,害得姑娘受伤;疼的是这镯子,这可是上好的南阳独山玉种,还是姑娘六岁时老爷在南阳亲自挑回来的生辰礼。
那是太太过世一年之后,姑娘整日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连生辰都没有过,只得了这一件礼物,如今也没了。
穆识月也同样在心疼镯子,暗恨自己怎如此不小心,因此对掌柜的态度更加不好,冷着一张小脸,倒也是让黄掌柜后背冒出一身的冷汗,心知他今日是彻底的栽了。
别看这少东家年纪小,却是已逝太太唯一能管事的孩子。自太太去世后姑爷常年在外,加之对太太的陪嫁不好插手,这几年放任自由从不询问,自己只要把账目做好没有纰漏,年底对账时找个借口报一个生意不景气,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几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哪曾想今日撞到了少东家的枪头上。看来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古人诚不我欺呀。
转念又一想,这小姑娘不过才八九岁,她能懂什么,自己和她诉一诉苦,也许今日的事就会过去了。就算过不去,这些年他也不是白混的,手里的私房钱也够养活一家老小。
打定主意,黄掌柜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腿也不抖了,道:“原来是东家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小姐勿怪”。
穆识月冷哼一声,直奔主题:“黄掌柜,去年底对账的时候你跟父亲说铺子里货物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换新品,饰物陈旧乏人问津,父亲拨了四百两银子给你购置新货,这架子上的就是新置办的新货吗?”。
她既然要整制母亲名下的铺子,绝对不会只是空想,在来之前已经把几家铺子近年的帐册和出入帐都看了一遍。
黄掌柜没想到这姑娘小小的,理事倒是十分清楚。
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摆出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容,“是啊,您看,这上面摆着的都是年初新进回来的款式。只是这几日风沙大,还没来得及擦拭,上面有些脏污,所以看着陈旧”。
躲在角落里的小堂倌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差点惊掉下巴,他家掌柜的太厉害了,这一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穆识月差点没气乐了,这个黄掌柜拿自己当小孩儿哄吗?就算是八岁的孩子,这么明显的谎言难道听不出来?
几人说话的空档,门外有两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丫鬟进门转了一圈摇摇头走了,这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啊,万幸没人知道这是她家的铺子。
好巧不巧,刚出门的两个妇人窃窃私语声传到了她的耳边“听说这是穆家已经去了的五太太的陪嫁铺子,你看看,就经营成这样”。
穆识月的脸都变成了黑色,缓了好一阵才透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从现在开始,这里关门,我回去请示父亲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你先回家等消息”。黄掌柜没想到这位少东家竟然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果然,还是年岁小好糊弄,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幸运而高兴。
他却不知道,穆识月之所以没有动他,是因为手中没有可用的人,如果有人能帮她料理,她一准儿报官让他把这些年中饱私囊的银钱都吐出来。
现在只能徐徐图之,她要赶在父亲再次离家之前将这些铺子都料理好,所以黄掌柜,只能暂时稳住,等一切人手尘埃落定,就不要怪她秋后算账了。
穆识月站在柳子街上看着黄掌柜关了撷芳斋的门并挂上了“休业”的木牌子,暗暗的下着决心,既然开始了,她就要勇往直前。
示意菱烟把钥匙要了下来,黄掌柜疑惑的看了穆识月一眼,既然没有处置他为什么还要将钥匙拿走?但他不敢问出口,只能照做。
一切都妥当以后,穆识月就回去寻还留在集优坊的穆景云,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出恶霸欺美人的戏。
眼瞧着几个身量粗壮、横眉怒目的家丁簇拥着一位青年男子,那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身量欣长,侧脸也算精致,端看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