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的风吹了整天,吹走了漫天的阴阴涔涔,留下了晴好日光。
内务府上下天不亮就严阵以待,迎接玄烨亲自驾临。随着李德全一声高喊,明黄仪仗队顺着长街浩荡而来。內府上下倾然出动,跪迎圣驾。
玄烨身穿着明黄烫金银线滚边朝服,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华妆宫妃,随着仪仗迤逦前来。
海拉逊领着众人列成两排,高呼下跪,行三跪九叩礼。
玄烨背着双手,微微颔首:“朕不过来巡视,你这个总管倒舍得折腾底下的人。”
海拉逊连忙笑道:“皇上能来内务府,奴才们巴不得多折腾几回。”
玄烨轻哼道:“整这么大阵仗,办不好朕交代的事,照样治你的罪。”
宜嫔在一旁笑道:“皇上别看海总管爱逞嘴皮子,干起事来也不是个花架子的主儿,皇上亲自过来,他不敢怠慢。”
海拉逊承了宜嫔的好,连忙笑呵呵道:“宜嫔娘娘慧眼识珠,皇上这回最看重的芝仙呈祥的锦被,是奴才打立秋起就开始准备的,上头的灵芝为求逼真,整个针工局的绣娘数不清多少日子没合眼。又知道老祖宗不喜奢华,奴才还特特盯着她们不许鼓捣花哨了乱了老祖宗的眼。”
荣嫔抿着鲜艳的豆蔻唇色,娇艳欲滴,“让海总管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那还不领着咱们赶紧过去,皇后娘娘今天身子不适,咱们陪皇上过来,也是先睹为快了。”
众人调笑了一番,海拉逊忙领着皇帝往内院去了。
离内府不远的长街上,绾娘穿着鹅黄宫装,发髻上别了小巧杜鹃花,只配了一点淡色水粉,所谓清水佳人,便是这模样。
她托着红木托盘,喜气洋洋的走在长街上,仿佛前头有什么惊喜等着。渐渐走得近了,她瞅见不远处有大片的明黄锦绣仪仗撞在眼里。她几乎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长长的在鼻翼间出了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托盘,于无人处渐渐扬声,一股清婉歌声便在长街里荡漾开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曲子唱词虽短,却一咏三叹悠悠转转,别有灵动韵味,绾娘一遍遍唱着,一遍更胜一遍地情真意切,一张桃花蘸水的面容也在这曲子里显得更明艳动人。
兰煜从绾娘身后不远处渐渐走来,绾娘生得娇媚嘴又勤快,向来不合兰煜眼缘,如今见她一首曲子唱得靡艳,更添了几分不喜。
她停在绾娘身后,瞥了一眼身旁惊慌诧异的云弋,朝着前头扬声道:“这曲子虽短,却短小精悍耐人寻味,真让人惊叹。”
绾娘一惊,歌声也陡然停了下来,回头看见兰煜在身后,还未顾得及云弋在一旁带给她的讶异,便慌忙行礼道:“成......成小主吉祥。”
兰煜莞尔,半勾起唇角笑道:“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你是对谁有意,才这样情不自禁,在长街里白日放歌。”
绾娘悄悄瞥了一眼云弋,她大红着脸,羞忿道:“奴婢只是随口唱唱,扰了小主清净,请小主恕罪。”
兰煜十分不屑地看着绾娘:“这首越人歌自越地发源,你一口北方乡音,却将这韵调拿得这样准,我倒想问问你们掌事姑姑,是不是辛者库太过清闲。”
绾娘被诘住,一双眼睛慌得泛了水光,兰煜上前一步,伸手钳住绾娘的脸,“我看你不是随便一唱,而是有意邀宠吧。”
绾娘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脸红成了青紫色,眼里的水渍凝成了豆大的泪珠快要滴出来,她还在强撑着,“小主......奴婢冤枉。”
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兰煜看了更添了厌恶,她讥诮道:“何必急着喊冤,敢跟内府奴才伙同,私相授受图谋不轨,敢做便不敢当么?”
后脑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绾娘终于肯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云弋,一时间无以言说。云弋同样的震惊,亦不知兰煜从何处得知,她守着主仆分寸,压着心里的疑问不敢说出话来。
兰煜由着她们二人面面相觑,她瞥了一眼远处的仪仗,冷意凛然。绾娘紧紧盯着云弋许久,最终狠狠挡回了云弋急切的目光,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寒声道:“既然小主已经知悉,悉听尊便就是。”
兰煜冷哼道:“你一介宫女,敢有这样的野心,连我都不能不叹服,又有什么本事发落你。只能带着你回禀皇后,看看狐媚惑主的人,该当如何。”
云弋赶紧跪下求情:“小主,绾娘只是一时糊涂,求小主饶她一次。”
绾娘嘴角挂着苍白的冷笑,丝毫不为云弋的求情动容,兰煜亦不屑一顾,她看着绾娘,却不由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亦思量着皇后的作风,必容不得绾娘,她在心里交战了许久,长长松了一口气。
兰煜刚要说话,远处便有人扬声而来,“成常在好大的威风。”
循声而去,玄烨与荣宜二妃正领着众人朝这头过来。兰煜顾不得多想,赶紧下跪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荣嫔娘娘万福,宜嫔娘娘万福。”
玄烨微微抬了抬下颌,“老远听见这里的动静,你甚少疾言厉色。”
云弋与绾娘跪在兰煜身后,云弋把头埋得老低,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绾娘,那张原本我见犹怜的脸上,换成了一副压抑不住的欣喜。
荣嫔打量着底下三人,好奇道:“本宫老远听见妹妹说什么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