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艾听到这话,不免又是喜形于色,心知这是大将军提前让他得知,待到下一次驾临河北,便将是向羯国发起总攻的时刻,而且听此语气,应该为时未远。换言之所谓的谈一谈,无论是只与羯国的麻秋谈,还是之后再涉羯主石虎,谈到哪一步,都是给行台争取筹措力量的缓兵之计。
于是谢艾便命人在东枋城隔离一片区域,用于大将军暂居,而他也将自己帅帐转移到大将军居邸附近,以便于大将军参详军务。
之后事情发展,也确如谢艾所料。邺地的麻秋摩拳擦掌、厉兵秣马,先以邺北兵力将奋武归师死死困在彼处,并发起几场试探性进攻,也是互有伤损,但可以确定这一路奋武军绝无再脱离重围的可能。
于是麻秋便安然坐待枋头方面做出反应,为了让奋武军的恶劣情况能够实时传达到枋头,他甚至刻意纵走了几批明显奔走求救的人员。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等到枋头方面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却等来了如此一封措辞狠戾、充满威胁的书信。
“谢某人,安敢为此危言?他将我麻秋目为何等样人?两国交战,攻杀应当,破我国都之大仇,竟以此私怨恐吓威胁我!南北国器之争,难道只是儿戏!”
看完信上的内容,麻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他对谢艾,虽然彼此立场敌对,但也不乏钦佩敬仰,觉得双方常年对峙下来,应该有一种亦敌亦友的共识。
可是这一封信所传达的内容,却是赤裸裸的蔑视,谢艾这是将他当作一个剪径盗贼,而不是一个敌国大将来对待!
盛怒之下,麻秋抽出佩剑来,面前书案都给劈砍粉碎,但之后却陷入了沉默。他自然不会被如此一封书信所恐吓住,南北双方互攻,各自将领军士们、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他麻秋哪怕真有胆怯,又怎么会因为恐惧敌方报复而不敢杀敌!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沉吟一番还是觉得此等手笔绝非谢艾惯常所为,但何以在眼下时节有此妖异举止?莫非是因为枋头目下的确不能从容调度的救援,谢艾虽不能救、又恐国中生怨,所以借此来触怒自己,借自己之手早早了结此事?
这个猜测实在有些想当然,就连麻秋自己想过之后也只是冷笑一声,不再过多的猜度注定不能知晓的内情。
但这么恶意猜度之后,他心情的确是好转几分,谢艾在做出这种怪异举动的时候,无论是别有暗谋想要借刀杀人,又或者无计可施的气急败坏,但枋头方面至今没有营救那一路晋军同袍的举动,却是一个事实。
怒火被克制住之后,麻秋还是将那股强烈的想要将被围困晋军剿杀一空的冲动,他并不觉得这一决定真如谢艾信上所言不要因此无聊之战而招惹南国沈大将军之大怨,只是因为暂困住这一路人马,谢艾那里肯定会不舒服。
枋头晋军坐视友军受困而不救,一旦事实确凿,这就是离间南国袍泽的把柄。只要那一路人马还存在,等待枋头的救援,麻秋相信谢艾不可能没有举动,否则南国沈大将军纵有怨念,对谢艾的怨恨也绝对会超过对自己的恨意。
只是如此一来,则不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真的受此恐吓而不敢强杀,稍作沉吟之后,麻秋还是吩咐心腹草拟回信,传信谢艾这一路晋军于他国乃是罪大恶极,谢艾若不想坐视不理,那就摆明车马来战,不要再作这种无聊的恫吓把戏以为时人耻笑。
从内心而言,麻秋还是希望谢艾将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对手看待,这也是对彼此目下于国中功业权位的一种尊重。
可是麻秋这一封回书送出不久,枋头方面回信转踵即至,这一次谢艾措辞要比上次客气一些,直言他并没有救出奋武军的十足信心,但奋武将主沈云乃是行台大将军嫡亲,兼有如此殊功,绝对不能失命于河北。所以他希望麻秋能够开诚布公,究竟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放过沈云。
“谢某人实在可笑,终究难脱凉荒寒伧陋习,如是军国重务,竟然奢望私信传授解决?沈家小儿不容有失,难道我国主上嗣血就是性命卑贱?”
看到这回信,麻秋更加气愤,只是这气愤却是气得谢艾其人不自爱,为了顺和上意,竟然下作至斯。
但虽然言是如此,麻秋心情却不免沉重起来,因为谢艾信中又说,他既然没有足够的把握救出沈云,那么索性就不救,只待其人死讯传回枋头,便尽起镇中大军直攻邺地为其复仇,否则他没有办法向行台大将军交代,不独势位不保,身家性命或都难存。
“你既然自珍权眷性命,那就不要怪我漫天要价!”
虽然心中已是大为不耻谢艾的这些做法,但麻秋内心还是比较怯于此际与枋头展开大决战的,谢艾虽然人品如何显露出来,但其才能在过往数年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国中本就诸困,若有机会偷袭反击,麻秋不会错过,但若真的与枋头展开不死不休的决战,一旦战事不利,麻秋担心也会招至主上震怒,以至于他本来置身事外,或许将成之后追究的罪魁祸首。毕竟他在国中本就乏甚党羽,身在邺地多年也招惹群妒,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不过麻秋自然没有就此谈判下去的诚意,须知这一路奋武军,手上可是沾满了主上石虎血亲性命的血债,若是主上知他以此来与南人谈判,同样会震怒不已。
麻秋不乏狡黠,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