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猫和幼犬们都关在展示柜里,墙上还挂着一排铁笼子,里面养着几只常见的鹦鹉。
收银台对面还有一个扁圆形的鱼缸,一对红草金在水草间追逐嬉戏——店里不卖鱼,养这对不值钱的红草金只是为了图个吉利。
收银台上没有电脑,因为父母不太会操作电脑,习惯于用纸笔记账,又不想额外花钱雇人,只放着两张微信和支付宝的收款码。
隔着玻璃门,他突然迟疑起来,心中产生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像是隔着屏幕观察其他人的生活。
正在与顾客交谈的母亲视线一转,看到了呆立在门外的他,惊喜地对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赶紧进来。
他的迟疑瞬间被击溃了,像是无法抗拒般,下意识地推门而入。
“回来啦?坐车累了吧?快上楼去歇会儿。”母亲笑着上下打量着他——不是面对顾客那种职业性的笑容,而是但是碍于顾客在旁边,不方便过多的交谈。
“上楼吧,一会儿就做饭。”父亲手里握着清理宠物粪便用的小铲子,直起身子,捶了捶腰。
他看得清清楚楚,母亲鬓角的白发与过度操劳而干裂的双手,父亲额头的皱纹和泛白的胡茬儿,还有他们无比熟悉的声音与透着喜悦的眼神……
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怀念。
“我……不累。”
他把行李箱推到墙角,挽起袖子想接过小铲子,“我来吧。”
“不用,不用,你上楼歇着去!”父亲大手一挥,把小铲子藏到身后。
“我真不累……”他辩解道。
“不累也去一边歇着,你又不会干,帮忙也是添乱。”父亲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到躺椅上。
他拗不过父亲,只得乖乖地坐着,因为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怎么让他插手过宠物店的日常事务,只让他集中精力学习就行了。
不过,他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别扭,可能是两个老人忙里忙外而他一个年轻人却像大爷一样坐着看戏的缘故。
他的视线瞟向猫爬架,猫爬架上空空如也,平时只有结束营业后才会把展示柜里的猫放出来,让它们活动活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在猫爬架上看到什么。
躺椅边也很空,如果趴着条狗,最好是大些的狗,就像是美国老式西部片里,刀头舐血的牛仔金盆洗手之后,带着一条老狗浪迹天涯。
“下一条新闻……”
电视机开着,播放着本地新闻,声音比较小,没客人的时候父母之间也没有太多话可聊,开着电视解闷。
他起身走到电视前,看了几眼新闻,但是没有站在电视的正面,好像已经习惯了把电视正面的位置留给其他人看。
“那我先上楼了。”
反正楼下帮不上忙,还不如赶紧把行李放好,然后帮忙洗菜做饭。
他拎起行李箱来到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来自一楼的猫叫犬吠像是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反正只是在家待七天,他没有带回太多东西,把换洗的衣物放进自己卧室的衣柜里,又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起居室的书桌上,并且顺手把盖子打开,这样只要按一下开关,电脑就能启动了。
不过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他想了想,还是把盖子合上了。
咣。
起风了。
敞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咣咣作响。
他关上窗户,一开始没有关紧上锁,这样如果有谁被关在外面了,只要从外面扒拉一下就能打开窗户。
他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回过味儿来——从窗户进来的,除了小偷还能有谁呢?
很快就天黑了,为免夜里忘锁窗户导致进贼,还是现在就关紧上锁吧。
收拾完东西,他想洗把脸,走到卫生间门口,抬手想敲门,但是转念一想,父母都在楼下,卫生间里不可能有人,于是推门而入,视线下意识地望向浴缸。
浴缸清洗太麻烦,平时不怎么使用,此时里面放着一些杂物,一滴水都没有。
洗完脸,他回到起居室,拉把椅子坐下来,扫视着整个二楼。
总觉得……似乎丢失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却又想不起来。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晚饭很丰盛,以三口之家而言有些太过丰盛了,根本吃不完,父母还不断催促他多吃些。
“妈,咱家二楼……是不是改动过?”他扒了一口饭,含糊地问道。
“改动?”
父母彼此探询般对视一眼,同时摇头,“没有啊,你是指什么?”
“没,就是随便问问。”
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饭塞进嘴里,“我来刷碗。”
饭后,父母坐在二楼沙发上看电视。
他收拾完碗筷,把手擦干,也坐到沙发上。
母亲挪到他旁边,一脸期待地塞给他一张纸条。
“这是?”
纸条上是一串电话号码。
“刘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加个好友聊聊,最好能直接见个面。”母亲说道,像怕他不高兴似的补充道:“不要有什么负担,就当是出去走走,交个朋友……听说这姑娘家世很好,眼光一向很高,如果不行也没啥,咱们再找别的。”
张子安回家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也没多说啥,点头接过纸条,通过号码添加好友。
好友申请发过去,过了一会儿对方就接受了。
他先翻了翻对方的头像和朋友圈,都是风景的照片,看不出什么生活方面的细节,然后试着打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