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由也感觉自己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里。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才知道世界上原来存在如此可怕的眼神,嗜血,暴戾,凶残,宛如一头史前巨兽,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眼神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七爷中了三枪,腹部、大腿、左胸各中一枪,最严重的是左胸的那一枪,如果不是还是呼吸和微弱的脉搏,贺子峰几乎认为那颗子弹击穿了七爷的心脏。
众多黑衫一发喊,迅速掏出了武器,场面顿时乱了起来,马叔大吼了一声,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门口冲进几个日本特工,抬着七爷就上了车,加藤由也跟了出去,他没时间跟眼下这群痞子解释太多。
把七爷从鬼门关拉回来,比什么解释都来的强。
贺子峰冲出大门,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鬼子的尸体,根本来不及清理,雨水浇注在贺子峰的身上,他清晰的闻到了雨中的血腥味,乐高梅里的人都冲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尖叫着散向四方。
人流不断冲击着贺子峰的身体,他就这样默默的站着,刚才那辆袭击日本人的车上,至少有3把伯格曼冲锋枪进行扫射,否则不会形成这么强大的火力网。
就短短的数秒,门口那些日本人像金秋时节被收割的稻草一般倒了一片,从墙壁上的弹痕来看,射击时的弹道纵横交错,可以推断出袭击者当时非常的疯狂,几乎是瞬间就打完了所有的子弹。
雨水太大,地面上什么都没有留下,贺子峰的眉头紧紧的锁着,他转过身,缓步走到马叔身边,嘶哑着嗓子对他说,安排车子,去日占区的日本军医院,谁敢拦,杀!
马叔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贺子峰,随后挥了挥手,一群黑衫很快行动起来,屠天冲从贺子峰身边掠过,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臂,屠天冲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被钢钳子夹住一把,他看向贺子峰,却听到他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把能带上的家伙都带上,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七爷能不能醒来了!
几辆货车来的飞快,贺子峰压根没有看去多少人,他和马叔还有屠天冲钻进了一辆轿车。
三个人都是湿漉漉的,贺子峰坐在后排,裤脚的水就这样往下淌,浸湿了车底,他那一头厚厚的刘海完全贴在了额头,整个人仿佛就好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的水鬼一般。
马叔担心的看着贺子峰,自从那天他在金公馆露了一手之后,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好惹,而现在这个情况,更是不能惹。
车队冲上了苏州河的桥面,透过雨幕,贺子峰看到了日本人的哨卡。
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传出,贺子峰推开车门,缓缓了走了下来,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朝着哨卡走去。
雨雾弥漫,这样的一个人影在刺眼的探照灯下显示了出来,守备哨卡的几个鬼子兵举起了枪,大声的呼喊着,是谁?举起手来,不然开枪了!
我是宪兵司令部加藤司令官的秘书贺子峰!
一个鬼子兵上前几步,很快就认出了他,嘴角挂着微笑说,贺秘书,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贺子峰冷冷的看着他说,之前是不是加藤司令官的车子过去了,今天在乐高梅出了事,加藤司令官已经赶去军医院了,我带人也要赶过去,赶紧放行!
这个……日本兵楞了楞,看了看后方的哨卡,表情尴尬的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必须请示……贺秘书,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看着顶在自己心脏部位的盒子炮,鬼子兵脸色有点发青,贺子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盯着那鬼子兵,咬牙切齿的说,今天一个重要人物受伤了,我现在必须过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这句话一下把鬼子兵镇住了,他赶忙大声喝喊着,并不断的朝哨卡挥手,几个鬼子兵见状连忙搬开了路障。
车队畅通无阻的过去了。
加藤由也坐在日本军医院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面容严肃,他在不停的思索,这件事该怎么善了是他现在面对的最大难题。
医院的院子里响起了成片的刹车声,期间夹杂着不少人的惊呼,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完了!
加藤由也有些懊恼,他忽略了青帮的势力,在他认为,青帮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直接冲击进日占区,他太过于自负,或者说,他根本不懂中国帮会的精气神到底是什么?
一个帮会的掌舵人在自己的地盘中枪,又被其他人带走,这对一个帮会来说,是奇耻大辱!
田中侍一郎趴在窗口上一看,脸色有些发青,他回头对加藤由也说,不好了,青帮来了百十人,已经将医院包围了,老师,我们要不要请求支援?
八嘎!
加藤由也忍不住给了田中侍一郎一耳光,大声骂他,你是猪脑子吗?现在这个时候还去刺激青帮,他们的帮主就躺在手术室里,你现在要是动一动,援兵还没有来,我们就全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了一道脚步身,很沉,很慢,仿佛来自地狱的催魂曲。
加藤由也和田中侍一郎同时回头,不由都咽了下口水,那惨白的墙壁上,印着一道身影,被灯光拉的狭长,有点虚幻,却极为渗人。
脚步声渐渐近了,两人就这么看着,却一动不动,直到那个人从拐角的地方显出了身形,是贺子峰。
他的头低垂着,身体有些伛偻,裤腿淌着水,每走一步,都留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