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正厢。
“夫人,那边派人来收拾东西了。”婉如福了福身子,向石娇娥汇报,“玉环带着几个小丫鬟,把衣物都收进了盆子里,打算烧掉。”
“嗯。”石娇娥淡淡的回应。
“夫人?”婉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让她烧吧。”石娇娥仍旧淡淡的,沉静的说道:“派人去吩咐管家,让他把张氏好好的安葬。”
“夫人?”婉如有些着急,忍不住的追问道,“就这么放过她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看到琅少爷生病的样子,看到夫人不眠不休的照顾,看到张婆子被吊死的惨状,她实在……心有不甘。
她是石娇娥的丫鬟,命运早就与石娇娥休戚相关。更何况,同样做为下人,看到张婆子的惨死,她也免不了兔死狐悲。
好不容易能够惩治柳氏,让柳氏威严扫地,可这才半天的功夫,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
打蛇不死随棍上啊,如果这一次不能把柳氏打死,那以后……
婉如一心想要规劝,但毕竟和主子不熟,也不了解主子的性格,说话就有些犹豫。
石娇娥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觉得小孩子吵架,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有意义吗?”
婉如明显一愣,似乎不明白石娇娥为什么这么问。
“我和柳氏的争执,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样:今天你推我一下,让我心里不爽;明天我打你一下,让你心里不痛快。来来回回的,就跟过家家一样,低级,幼稚,还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如此一来,她的那些贴身衣物,多晒一会儿,和少晒一会儿,有什么区别吗?”
石娇娥没有不耐烦,而是认真的引导着她思考。毕竟是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调教好了,也是极大的助力。
“那您还……”婉如更加不解的追问,她知道自己逾矩了,却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
“母亲曾经告诉我,做事情如果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目标,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与人争锋,如果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那么,在表面上就一定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杀心。”
石娇娥的表情有一瞬间悲哀,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
那时候,母亲教了她许多后宅的手段,可自从嫁给了韩秀,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了。
却原来,这些手段一直都在。母亲教导她的生存之道,全都刻在她的脑海里,时刻保护着她。
如果不懂这些,她恐怕早就崩溃绝望,在柳随珠的种种打压之下,死无全尸了吧?
后宅的争斗,从来都是不见刀光剑影的,笑靥盈盈之下,却是留下了一地的血腥和尸体。
“奴婢还是不明白……”婉如一脸茫然,心中愈发的疑惑不解。
不是说,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就一定不能暴露杀心吗?那么,主子为什么要把柳氏的xiè_yī扔出去?
这不是撕破脸,暴露出了杀心吗?
她为什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多看,多听,多想,少说……慢慢的,你会看明白的。”石娇娥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谋算,但是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她却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宣之于口。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她可以教导丫鬟一些简单的道理,但涉及到机密的事情,自然要有所保留。
“嗯,奴婢记住了。”婉如认真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却努力记在了心里。
……
正厢外面,玉环已经收集了衣物,扔进铜盆里,点火烧了起来。
因为浇上了一层热油,熊熊的大火猛地窜起来,把那些轻浮的衣物烧成灰烬,也把柳随珠不堪的过往,再次掩盖了起来。
石娇娥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可她没想到,当xiè_yī被烧光之时,柳随珠竟然出现了。
如此尴尬的情况下,柳随珠竟然在丫鬟的搀扶下,亲自来到了现场。
“你们现在,都很瞧不起我吧?”柳随珠的神情倔强,紧咬着嘴唇,咬的唇瓣发白。
“你们一定都觉得,我放荡,下贱,是不要脸的青楼舞姬,根本不配得到你们的尊重,是吧?”
柳随珠一字字,一句句的追问,声音微微的颤抖,如同杜鹃啼血般,仿佛心碎的不能自已。
到底是人美颜好,总是让人不忍心。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美人如此哭泣,只怕都要心软一下,更何况这些普通的下人?
很快,就有人面露不忍。
“你们都知道,我的出身并不高贵。因为家境贫寒,农务繁重,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宠过。”
“八岁的时候,村里遭了灾荒,许多人都被饿死了。爹娘为了活命,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辗转卖了几次,像牲口般的被人挑来拣去,可一直没有遇到好主家,最终只能沦落青楼。”
柳随珠说着,擦拭了一下眼角。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面上却更显哀色。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做个大家闺秀?谁愿意沦落风尘?就像你们一样,如果不是战乱,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卖身为奴?”
柳随珠这句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同样是出身不高,同样是贫困无奈,同样是身不由己。她把自己的出身,和这些下人的经历,巧妙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