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那个人逃跑了?”叶昶在书房内听得属下来报,眼中有火星跃起,“你们这么多人去围堵都没有将人拿下来,还回来作甚?”
跪着的几个手下战战兢兢地承受着来自叶昶的怒火,不敢抬头看。
叶昶在房内踱步,过不了多久,门房来报,厉王的人到了。
叶昶怔了怔,眸色骤然幽深下去。
“快请!”叶昶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一贯的淡然镇定,房内的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跪着,叶昶的注意力已经从方才的事件中抽离,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几个人如蒙大赦,立即退出了书房。
叶昶理了理衣服,出门将走入中庭的厉王萧绵旭引入书房。
打了一番机锋之后,厉王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道:“听闻将军最近也在调查陈琦一案,可有此事?”
叶昶心猛地一沉,眸色也幽深起来,看着厉王温润如玉的脸庞,这是一个很年轻但也非常蒙受圣宠的王爷,已经不知不觉有了逼人的气势。
他喝了口茶,淡淡道:“王爷说笑了,国之大事,下官自是在意的。”
“那倒也是。”厉王也端起茶盏,吹开水面的浮茶,似有深意地说道:“同朝为官,到底还是有几分同袍之情,而陈琦死得太过蹊跷也太巧了些,在意也是人之常情。”
叶昶附和着说了几句,并无一句实在话,心里头却止不住犯嘀咕,这个人究竟想怎样?
送走了厉王,叶昶的心境并未因此而平复下来,相反,他越发地觉得这次的案子并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陈琦死后,锦衣卫便加入了查案工作,也真就找出了凶手。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也不是他们之前猜想的连环杀人案,可以说,第一个朝廷命官的死亡和陈琦的死并没有联系,完全是私仇。
第一个死的人是户部尚书张敬,这个人极有才干,但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好色,还特别没品地强抢民女,前几年还闹出过一个比较大的案子,看上一对长得漂亮的双胞胎,当街将人掳了去,有人上门讨要,也是表面上应下,转身就将人给糟蹋了再扔出去。
可两个姑娘都是贞洁之人,当即就上吊自杀了,之后那户人家还来闹了,但被压了下去,不了了之。
之所以张敬会死,便是因为那起案件中被害的双胞胎姑娘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拼着一口气,学了些本事,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张敬给杀了。
至于陈琦,凶手杀他的原因也很简单,陈琦弹劾了没有过错的官员,导致那人被贬谪,去的路上让山贼害了命,唯一留下来的便是那官员收养的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孩子长大成人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找陈琦算账。
尾随陈琦调查了一个月之久,终于发现陈琦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会去月影楼消遣一番,而且还是乔装成商户,从后门进去。
月影楼里格调很高,对于陈琦这样死要面子的顾客都有相对独立并且固定的房间,极为私密,而且每次来,他都会提前预约,能很放心地在里头潇洒玩乐,不用担心被熟人撞见或者撞车。
这也给了凶手下手的机会。
摸清了陈琦的习性之后,凶手也非常有耐心,在月影楼里做了一个厨子,认认真真地做这项工作,只等时机降临,他杀了陈琦之后也非常大胆,并没有急着辞职离开,若非后厨的人当着锦衣卫的面不小心说了一句‘那天他去上了趟厕所,时间比以前长’这样的话,锦衣卫也不会注意到他。
倒霉的陈琦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而锦衣卫查出了这背后的纠葛,也无法将案件往其他方面想,因为杀人的手法并没有问题,全是他们自己最熟悉的,前一个是个懂些草药的大夫,后一个却是杀了几年牛羊的屠夫。
本以为这件事就能翻篇了,叶昶松了口气,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但那又如何,在终于查清真相之后,杀陈琦的人爆出了一个隐秘,他说陈琦身上背着人命,还不止一条,还说陈琦弹劾官员都是有选择的,他自有一种选择机制。
本来这样的话由一个普通人说出来并无多少可信度,可偏生陈琦的名声并不好,锦衣卫就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查到陈琦原来有一个老管家,这个老管家已经住到郊外别院去了,而他手里似乎有一份名册,能证明这十几年来,陈琦在官场上和不少官员交易的名单。
这个消息还算隐秘,但也足够在小范围内掀起惊涛骇浪,毕竟,陈琦这人是挺不讲究的。
叶昶派了私兵去追杀那个老管家,只想在锦衣卫之前将老管家灭口,即便有人会怀疑老管家死得蹊跷,但认证物证毁了之后,总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即使怀疑他,没有足够的证据任何怀疑都没有用。
但棋差一招,他的人并没有完成任务,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死的死,伤的伤,没能讨到半点好。
叶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口这股闷气,思索另外的解决法子。
烛火摇摇晃晃,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倒映着晕黄的烛光,晃出一圈圈令人沉醉的微光,他怔了怔,忽的眼前一亮。
他何必这么着急呢?
既然有名册,肯定不止有他这一方的人,方才厉王不就来了么?说是试探他的态度,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做考虑?
他想做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先把自己的底牌亮一亮,这般试探又有何用?
叶昶无声地冷笑,总归不会是他一个,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