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罗明经回去一趟带回来的成果?”
萧靖翻阅着邵宁派人送来的档案,点头道:“还算不错,但怎么说呢……比我想的还是差了些。”
为了罗明经的这一趟行程,邵宁下了很大的本钱:战后好不容易重新攒下点家底的国库又拿出了不少钱用于使团的开销,邵宁甚至还想自建一支船队彰显大瑞的国威——当然,这个念头在群臣的集体反对下胎死腹中了。
最后,还是朝廷出面租用了几艘欧洲的商船才得以成行。
除了正常的花费,经费中还有一部分是专门拨给罗明经和使者,用于招揽各类人才的——如果没有惊人的好处,那些有才能的人又怎会相信大瑞“遍地是黄金”的传闻是真的?又怎会心甘情愿的背井离乡,到遥远的东方进行一场未知的冒险?
对这场豪赌来说,钱财只是其中一部分,大瑞在人员上也投入了很多。
随罗明经赴欧的整个使团,正副使、通译、随员、文书、护卫、杂役等共计九十二人,其中有些地位的大都是邵宁上位以来简拔的心腹,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然而,在经过将近两年的时光、使团总算回到大瑞时,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的人是因为水土不服或抵不住路途中的辛苦客死他乡,有人是出了意外不幸殒命,还有的人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甚至尸骨都没能找到……
诚然,此行也有不小的收获——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使团带来了许多在大瑞从未见过的器械、种子、奇珍,也带回了数十个欧洲人,据称这些人在当地都是有很高知名度的学者或者匠人,他们所涵盖的领域也包括算学、兵器、化学、格物、造船、天文学等方方面面。
为了讨邵宁的欢心,正使甚至还独断专行地买了一条最新式的海船,又雇佣当地的船员将船开回了大瑞。
但是,这样的损失对于初次派团远赴欧洲的大瑞来说还是有些沉重了。
当然,萧靖本人认为有一些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深知这个时代出海远航的种种风险,所以使团出发前他甚至私下和邵宁打过招呼——这次出航只要有几个人能完成了预定任务并活着回来,也就算是成功了。
而“沉重的损失”什么的,主要是朝上那些大臣们说的。
他们揪住此行的伤亡和花销不放,以此为借口抛出诸如“劳而无功”、“劳民伤财”等一顶顶大帽子,然后又“忠心可鉴”的进行劝谏,希望邵宁这个君主能多做些“正事”,少来些心血来潮的突发奇想。
更有甚者,还有人写下了言辞激烈的奏章,一点都不留情面地批评邵宁“不修身、不行仁政”,要他多向古之贤君学习。
后来这奏章不知怎的流传到了宫外,获得了清流文人的交口称赞,而其作者也名噪一时,成为了所谓的诤臣。
可是,萧靖知道这些人安的什么心。
他们中的一部分是沿海地区世家门阀的代言者。那些通过海贸和走私赚得盆满钵满的利益集团惟恐皇帝发现海洋蕴藏的巨大财富并插上一脚分走他们的蛋糕,于是便指示各自在朝中的人形成合力,企图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另一些人则在一边劝谏一边偷笑——这些势力非常想看到一个无所作为、能够任人摆布的皇帝!他们嘴上批判着所谓的“奇技淫巧”,心里却希望年轻的皇帝会被激发出逆反心理继而一直沉迷于这些东西——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足够的操作空间,让高高在上帝王成为摆设。
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恶的,就是卖直取名的人,就像上面提到的写奏章骂邵宁的那位。他们对使团出海这事本身可能没什么看法,但为了博取名声就开始各种鼓噪,以犯颜直谏来彰显自身的忠贞耿直,借着恶心人的做法吸引一些势力的关注并借此成功上位。
萧靖摇了摇头,根本不去掩饰眼中的不屑之意。
一群蚍蜉罢了,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撼动历史的大势?
那就走着瞧!
放下档案,萧靖用力揉了揉眼睛准备去吃饭。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邵宁便推开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人都在外面,咱们就不行那些虚礼了。”这家伙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来就自顾自地摆弄着萧靖种的花,道:“关于使团带回来的那些人,咱还是得商量下。”
萧靖苦笑着停下了行礼的动作,缓步走到了邵宁的身后。
这位皇帝是个坐不住的,平时有事没事就要出趟宫,因此也经常跑到报社来。为了这事,萧靖没少被人参劾。
“昨日罗明经那家伙跑来见我索要赏赐,被我随口应付几句打发了。”邵宁望向萧靖,道:“你觉得他带回来的人怎么样?”
“从材料看还不错,我这两天会去考校一下。”
萧靖想了想,笑道:“倒是大瑞本地的匠人非常争气。此前找来的那些能工巧匠按照咱们的设想弄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看。我是觉得,这些人如果用在了正确的地方不一定比那些西洋人差,甚至很有可能会做得更好。”
邵宁傲然道:“说起人才,我大瑞输过谁?以前大家都瞧不起这些匠人,结果他们地位很低、挣的钱又只能勉强糊口,哪里有心思去琢磨别的?就算有人鼓捣出来点好东西,还不是还不是很快就被有钱有势的人据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