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的话越发压抑:
“亚伦德家族受此打击,威严扫地,名声尽毁,七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耻笑,曾经交好的势力家族更争相与寒堡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她失落地道:
“事实是,我们的家名渐趋黯淡,而北境,也已不再抬头仰望绝冬峰顶的白鹰。”
泰尔斯低声开口,心底却隐隐不安:“我很抱歉。”
“大可不必,”米兰达断然否认,“既然做了,那便合该承受后果,这是我们应得的。”
泰尔斯看着她的样子,却想起另一个国度里,在英灵宫中交手的埃克斯特大公们。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甚至要为我效劳的原因。”
“你想借星湖公爵之势,重光白鹰之辉?”
米兰达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不止。”
她目光一凛:
“你知道的,你知道他还做了什么。”
他?
他。
不知为何,泰尔斯明白过来:她说的不是瓦尔公爵。
只见米兰达离开窗台,缓步走向泰尔斯。
踏。
她声线沉稳,话语却诛心:
“他把我父亲——尽管是咎由自取——关在牢里整整七年,既不取他的性命,也不剥夺他的头衔和地位,同时彰显了国王的仁慈与复兴宫的残忍。”
踏。
“他从未明言我——一个女性第一继承人的法定正统,同样亦不承认其他亚伦德分支血脉有取而代之的权力,任由我们争议四起,家族生隙。”
踏。
亚伦德家的女剑士的步伐似乎有着某种节奏,每走一步,都在加深她的气势,与她所述之言相得益彰:
“他从未提起和批准我的婚事,甚至驳回了有心人的提议,让我逐步成为北地那颗越是拖延,便越是引人心动,诱人采摘的权力果实。”
踏。
“他还挑动泽穆托与福瑞斯,施以小恩小惠,助长其野心,让这两个仅次于亚伦德的北境家族,以为自己能替代寒堡在复兴宫面前的地位。”
踏。
泰尔斯只觉得狱河之罪正蠢蠢欲动,某种强烈的预感让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打断对方的话:
“北境地理关键,民风剽悍,复兴宫在处理相关事务时,自然需要谨慎……”
“没错!”
米兰达厉声开口,打断了他。
“北境地位特殊,诸多传统与王国内陆有异,其中之一就是北地领主不必遵循《埃兰法》的长子继承制,甚至可以沿袭北地遗风,择贤传继,相当特别。”
“或者用内陆人的话来说——野蛮落后。”
北地遗风。
泰尔斯突然想起了黑沙领,想起了查曼·伦巴是如何取得大公之位的。
“但我知道他的打算,”米兰达话锋一转,凛冽逼人,“你也知道。”
“他利用继承法统的差别和争议,也利用我的性别,就这么吊着我,吊着亚伦德家族,吊着整个北境。”
“以便再行刀锋领故事,以王室之名,在北境推行他的法令,播撒他的权威,传达他的意志,任命亲近王室的官吏,直到桀骜不驯的寒堡如他所愿,在断龙要塞之后,成为复兴宫的第二个北方行营。”
米兰达终于停下了脚步,停在泰尔斯的正前方。
她幽幽道:
“直到绝冬峰顶的高傲白鹰,成为宠物鸟笼里的学舌鹦鹉。”
泰尔斯不由得长长叹息。
“所以现在,我,米兰达·亚伦德,公爵之女,倒成了王国的牺牲,历史的弃子,北境的阻碍——我的身份不上不下,我的权利悬而未决,我的未来晦暗不明。”
米兰达冷哼一声:
“不愧是父子,他和你一样,懂得怎么利用女人,特别是利用弱势中的女人,对吧?”
泰尔斯目光一动。
她……
他忍住了反驳的冲动,却无法阻止心情的低落。
所以,米兰达,你此行前来,是为了,为了……
此时此刻,泰尔斯只觉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而我只是……厌倦了。”米兰达面无表情地道。
泰尔斯叹息道:
“所以你刚刚问我,是否想要你做我的王后——你在寻找……出路。”
米兰达面色一黯,她点点头:
“没错,这确实是解决问题最快也最省力的方式。”
但她随即眼神一厉:
“但我相信,你还没有愚蠢短视到那个地步,只看得见我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价值。”
听着她的话,泰尔斯想起了王室宴会上,与戴着镣铐的北境公爵——“铁鹰”瓦尔·亚伦德的短暂相遇:
【请再帮我个忙:别娶她。】
【若果你不得不娶,也别在她肚子里留下种。】
瓦尔公爵,你预见到了这一幕,你知道这会发生,对么?
你了解你的女儿,你知道她是个亚伦德。
是北境的白鹰。
绝日严寒之下,她也许会暂且退避,但她不会长久喑哑,更不会永世低头。
“那么,你想要什么?”泰尔斯轻声问道。
“哼,我要什么?”
米兰达重复着这句话,她缓缓俯下身子,与泰尔斯四目相对。
“很简单。”
“我是白鹰亚伦德的后裔,流淌在我血管里的,是七百年前,复兴王座下第一元帅,‘凄鹰’诺兰努尔·亚伦德的残酷之血。”
她沉声道:
“我在寒堡和断龙要塞之间往返来回,与北方佬搏命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