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表情复杂地看着卫队长。
“谢谢你,勋爵。”他嘶哑地道。
谢谢你和基尔伯特,为我争取来的……
一刻钟。
但是事已至此。
他……还能做什么呢?
“不客气,殿下,”艾德里安笑着掂掂手里的刀叉:
“顺便一句,您那柄剑确实挺重,搁手里,还真不好拿。”
泰尔斯苦笑一声,丝毫不理会对面表情几乎冻成冰块的国王。
“那不是我的,是卡拉比扬……”
可艾德里安没有让他说下去,而是自顾自地道:
“但是我们找到它的剑鞘后,就方便多了。”
王室卫队的卫队长意味悠长地点点头:
“毕竟嘛,古来刀剑……”
“难逃其鞘。”
难逃其鞘。
下一秒,泰尔斯倏然抬头!
“什么?”
他讶异地看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勋爵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旋即抽身离去,在大门开合间迈出巴拉德室。
泰尔斯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托蒙德·马略斯。
你这个狗娘养的守望人、我最讨厌的亲卫队长。
不是正被掌旗翼审问,自顾不暇了吗?
还有空来管我的事?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
大门关闭。
室内恢复了寂静。
“看来你很受欢迎。”国王望着大门,若有所思。
“而这让你不安?”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回到现实,看向自己的父亲。
国王冷哼一声。
“吃吧,”凯瑟尔王毫不在意地抓起刀叉:
“除非你想饿着遭鞭子,那滋味不好受。”
泰尔斯抓起汤匙,望着自己的汤碗。
他无法与国王对敌。
他不能变成另一把剑。
就像圣殿与帝风,它们形成的根源,从根本上决定了它们势必彼此相争,水火不容。
任何一者,都不会轻易向对方低头。
而他,泰尔斯望着碗里自己的倒影。
所以,他不能拿着法肯豪兹给的筹码,到凯瑟尔王面前谈条件。
他不能握着西荒人送的剑,向复兴宫邀功。
那行不通。
泰尔斯捏紧手上的汤匙,轻皱眉头。
不够。
他付出得还不够。
不够。
远远不够。
狱河之罪汹涌而来,漫上他的大脑,却让他思考得更加清楚。
他要付出更多。
更多。
【古来刀剑,难逃其鞘。
封藏千刃,彼之谓邪。】
泰尔斯望着默默用餐的凯瑟尔王,慢慢出神,渐渐明悟。
你做好了准备吗?
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小小地提醒他:
泰尔斯?
下一秒,王子倏然抬头!
“我知道。”
泰尔斯定定地望向凯瑟尔王,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我知道艾莫雷的事情瞒不过你。”
“只要我还想着拿它来当筹码,就瞒不过你,更说不服你。”
可泰尔斯语气一转:
“然而你不会成功的,即使你有那个孤女在手。”
“但既非出于法肯豪兹不会妥协,也不是因为你手段不足。”
凯瑟尔五世不言不语,只是自顾自低头用餐。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他的下一句话既对国王,也是对自己说:
“而是因为:这是注定的。”
回应他的,是国王的冷酷哼声。
但泰尔斯没有气馁,也没有不耐,他一汤匙捅穿一截看上去像香肠的玩意儿:
“陛下,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沙王’也好,没‘沙王’也罢,你想集权也好,扩军也罢,改革也好,富国也罢,无论再过多少年,你都注定了——满盘皆输。”
长桌对面,正在切肉的凯瑟尔王餐刀一顿。
王子表情不变,继续专心地对付自己的餐盘:
“提醒我一下:‘沙王’是怎么失败的?”
“从愿景、目的到设想,从计划、准备到执行,它宏大精密顺理成章,却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被迫退而求次,弃牌止损,少输当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国王没有回答,但他慢慢地抬起眼神,望向泰尔斯。
“是御前会议互拖后腿?王国秘科败事有余?常备军急功近利?传说之翼目光短浅?西荒诸侯精明警惕?还是荒漠势力桀骜不驯,不配合你的演出?”
王子轻笑着撕扯了一口香肠,却根本吃不出味道:
“还是说,其实这里头没人有问题,又或者,人人都有问题?”
凯瑟尔王没有动弹,唯有目光钉死在泰尔斯身上。
“等等,”泰尔斯眯起眼睛:
“你不会真觉得,那是我的错吧?”
国王仍旧没有回应。
但泰尔斯也不指望对方能回答。
“不……”
少年哼哼一笑:
“事实是:就算‘沙王’处处顺利,人人尽职尽责……”
第二王子眼神一厉:
“它亦注定不会成功。”
“因为它有一个环节,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泰尔斯完全放弃了餐桌礼仪,一边咀嚼,一边用汤匙遥指凯瑟尔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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