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下棋,见到的都是棋子和棋局。”
泰尔斯侧身避开一架甩着泥水的马车:
“但他不是。”
王子的眼里现出凝重。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都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非但不屑下场执子,更不曾瞥看棋盘,甚至不在乎棋局的情势乃至胜负。”
哥洛佛的眉头越皱越紧,科恩的眼神越发迷茫。
但泰尔斯的话却带着无形的力量,让两人下意识地绷紧身躯。
“因为他眼中所见,唯有棋盘之外,不论大小,不分高下,一个个孤独沉思,我行我素的——棋手。”
泰尔斯握紧拳头。
“他知道,或者说他笃定,”王子咬牙切齿:
“在棋盘上做出选择的,永远只能是棋手。”
传说之翼、安克·拜拉尔、詹恩·凯文迪尔,甚至复兴宫里王座上的阴影,在这一刻都闪过泰尔斯的大脑。
“每一个棋手,每一个因不同的选择而成就自我的棋手,总是有迹可循的。”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而他抓住了这些,只看棋手,只以棋手为子——他大概相信,只要抓住了棋手,想要什么样的棋局都不在话下。”
“就像王者不以血脉为尊,”泰尔斯轻轻按住胸口:
“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哥洛佛和科恩沉默着,一者凝重,一者懵懂。
泰尔斯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语气忌惮。
“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对手,他的下法,甚至不能以‘高明’和‘低劣’来描述评价。”
“把不同的棋手连成一片,就是他的棋盘。”
“为此,他甘愿自缚手脚,甚至自杀送子,乃至掀翻棋盘也在所不惜。”
泰尔斯目光缥缈,神思不属。
“就像有的选手会操作,有的选手打运营,有的选手懂技巧,有的选手看大局……”
“但是他……”泰尔斯叹了口气:
“他只是一心一意,盯着主机电源啊!”
科恩终于不再感到独孤了:他满意地看见,哥洛佛在这一刹那也露出了茫然不解的懵懂神情。
“习惯就好,”警戒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满足地拍拍哥洛佛的肩膀:
“王子就是这样,经常神叨叨的,我见过……”
“我是他日夜相伴的亲卫,”僵尸面色一冷,不给面子地甩开科恩的手:
“不用你提醒。”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这些小小的细节,他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选择,或者说,他相信他选择的是王者与棋手,而非血脉与棋局。”
王子深吸一口气,却在一瞬间生出些许惘然和犹疑。
“但他又怎么能笃定,”泰尔斯缓缓道:
“因血脉而尊者,就一定能荣耀血脉?”
“在棋局里的子,就一定能成为棋手?”
泰尔斯回过头:
“你们说呢?”
正洛佛和科恩都吓了一跳,双双回神。
“我无法给您答案。”哥洛佛拘谨地道。
“我,我,我还是听不明白……”科恩努力地耕耘了半天,还是颓然泄气。
“殿下在博弈,”哥洛佛冷冷地提示这位跟他姐姐不清不楚的同伴:
“跟远方某位我们看不到的对手,一位难对付的大人物。”
哥洛佛眼神一厉:
“或者,不止一位。”
泰尔斯赞许地点点头。
警戒官眨眨眼,晃了晃脑袋。
“不是,你们搞政治的,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但不等科恩答话,泰尔斯就重新举步向前,把努力发表见解的科恩留在身后,徒留委屈。
“因此他在逼我,逼我入局。”
泰尔斯想起过去,面若寒冰:
“或者,他知道,我这样的棋手,一旦入局……”
“就会变成他想要的棋手。”
泰尔斯不自觉地绷紧肌肉。
“为此,他给了我一把剑。”
王子的目光直直向前,穿透街巷,仿佛看到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或者他相信,不管剑刃所向何方,无论拔剑所为何事,格挡或进攻,劈砍或刺击,一旦我拿起了剑……”
泰尔斯幽幽道:
“就再也放不下它了。”
感受到星湖公爵的挣扎和犹豫,哥洛佛没有说话。
倒是科恩努力眨了眨眼。
“所向何方,所为何事……剑……额……”
科恩的目光先是深邃,尔后茫然:
“我,抱歉,我……我还是没听太懂。”
“没关系,科恩,”泰尔斯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气:“听不懂是好事。”
王子复杂地看着他:
“说明你很幸福。”
“不必烦心。”
但出乎意料,警戒官却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殿下,虽然我知道你是在暗搓搓骂我,但是杰迪大师告诉过我,当你不晓得举剑与否的时候,”科恩犹豫片刻,却还是坚定地道:
“就是时候,需要叩问您的‘剑之心’了。”
泰尔斯一愣。
“什么?”
“剑之心,”科恩凝重而认真地道:
“在终结之塔,没有这东西,你就不能毕业。”
“哼,”哥洛佛抱臂轻嗤:
“又是那个破塔的神叨理论。”
科恩不满地横了哥洛佛一眼,但他终究没有与对方冲突,而是转过来问泰尔斯:
“这是终结之塔对终结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