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去了,只有城上城下一些被烧毁的器物在这浓厚的血色当中露出淡淡的光芒,明明应该是温暖的橙色,却照出了一地的尸骨,只会让人觉得心寒。
谁会想到西凉兵居然这样干?
就连董卓当初都没有驱使过百姓来攻伐城池,更没有纵兵劫掠乡野的坞堡!
这是要断根啊!
当西凉兵贼裹挟百姓青壮甚至老弱妇孺一起驱赶上阵,疯狂的攻击美阳的时候,当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射光了所剩下的不多羽箭,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当自己的战刀砍到了一个个自己还有些印象的乡邻的时候,校尉意识到……
美阳完了。
若是败了,迎接自己的,要么是屠城,要么是被携裹起来,再去攻伐下一个城池。
这个时候,摆在校尉面前的,便唯有死战,与其引颈受刃,不如抱着万一希望,死中求活!毕竟求援的骑兵一早就派出去了五六批,终归是有人可以创过包围的,并且武功县城之内还有大量的朝廷军队,只要撑过这一阵,等到夏将军带着大队援军赶来,多少就能争下些性命!
只不过眼前的局面,就算是胜了,美阳周边的人口也耗光了……
援军啊!
大汉的援军啊!
援军在何方?
援军何时才能来?
美阳城头之上,一杆写着大大的“汉”字的战旗,因为被烟熏火燎,箭矢穿透显得有些破烂,或许是已经不堪重负,或许是接连被几根箭矢射中了旗杆,在漫天的箭雨当中,咔嚓一声断裂,旗帜在空中最后舒展了一下身躯,然后飘摇着,落到了城下,沾染上血泥,旋即被几只黝黑的脚板踏了上去……
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悄然的发生了,城上城下都在不停的消耗着,似乎进入了麻木的拉锯时间,可是在临近入夜的时候,或许是守城兵卒太过于劳累了,终于是有人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
爬上城墙的一部分百姓有些茫然的站在城头,左右看看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拿着木制的简陋长枪呆呆的站着……
然而城下督战的西凉兵卒,也是仰着头呆立了片刻,然后才发出了一声高呼!
“上去了!登上去了!”
樊稠在这个时间,依旧是习惯性的站在第一线,猛然间听闻了登城成功的之后,便第一时间一手持盾,一手持锋锐的环首刀,带着精锐便往城头扑上。
此时美阳的守军,才反应了过来,校尉几乎是疯狂的从城头另外一边带着几十名士卒赶了过来,拼死抵抗。
因为谁都知道,这一块城头的区域,就是最后的防线,一旦被突破,美阳的守军便已经再没有了进行巷战的能力,只有灭亡一途!
“扶好梯子!”樊稠将盾牌高高举起,遮挡着自己的头部,咬着环首刀的刀背,双脚急速的踩踏简陋的云梯,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攀上了城头,先是用盾牌顶着攒刺而来的长矛,然后便是举刀就是一击势大力沉的横扫,将几个近身的美阳守兵逼迫开去。
樊稠力大势沉,大刀挥动,猛的砍断了两根从一侧刺来的长矛矛杆,在木屑四溅当中,又是狠狠一刀劈下,顿时砍翻一人,鲜血四溅。
美阳校尉赶上前来,一刀砍向樊稠砍去。
两个人的战刀铛的一声撞在一处,刀锷架在一起,都是尽力往前压迫,两个人贴得极近,两张脸上均写满了狰狞。
然而终究美阳的校尉已经是鏖战整日了,而樊稠在城下养精蓄锐了大半天,力气上的差距渐渐的呈现了出来……
几个美阳的兵卒见势头不对,连忙不管不顾的从一旁举着刀枪杀来,企图帮助美阳校尉挽回劣势,但是樊稠的亲卫同样也赶上了城头,一个个发了疯一样的挡住了这些美阳守军,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双方已经相互交换了好几条的性命。
樊稠再往前压了半步,终于是抢到了一个较好的身位,然后吐气开声将美阳校尉的刀压到一旁,在美阳校尉的惊骇神色当中一刀砍下!
美阳校尉的头颅,伴着冲天的血光,高高的飞起……
伴随着校尉的死亡,美阳的守军的斗志就像是炎炎夏日之下的冰雪,再加上一身的疲惫,顿时发一声喊,然后便是四散奔逃。
“城破了!”
“城破了……”
美阳令遥遥的听见城头上传来的声响,脸上的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令君!城被贼兵所破,已不可违,请速速离城!某定护卫令君安全!”美阳令的亲卫急切的在一旁说道。
“走?”美阳令喃喃的重复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惨笑道,“西凉贼兵四下合围,焉有活路?又能逃往哪去?”原先西凉还围三阙一,但是发现美阳竟然不逃走,反倒是利用这个空隙派遣求援骑兵的时候,樊稠和韩遂大怒之下,便率军将给团团围住,现在要突围而出,谈何容易。
“降了吧……”美阳令叹息一声,说道。
当下关中乱成一片,自己也无所适从,先是王允,后是李傕郭汜,然后又马上换成了种劭等人,接下来似乎李傕这些人又反扑回来……
反正自己尽力了,不管怎样也说得过去。
降了吧。
那个人来当权不都,对自己来说差别很大么?
主街之上的厮杀声渐渐的停了下来,樊稠和韩遂带着西凉兵卒涌到了美阳府衙之前,看到的却是美阳令跪倒在府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