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沉默了片刻,缓缓的低下了头,说道:“陆家有何动作?”
陆俊是一个好人,但是不代表好人就一定有好报,相反,好人往往会成为第一轮的牺牲品,因为大家都知道,逼迫好人么,自己不一定会有事,但是逼迫一个坏人,自己就必定会承受坏人跟随而来的报复。
陆俊喜欢花鸟,喜欢作画,喜欢诗书,为人淳懿信厚,可以说是与世无争的一个人。若是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人会长命百岁,以享天年,然而现在……
“陆季才挖出了自家新酿的酒,送给了顾、朱、张三家……”鲁肃喟然长叹,于心不忍,摇了摇头,“此人……唉……倒也是……唉……”
周瑜默然。
陆俊冤枉么?
是有些冤枉。
陆俊他是有参与,但是并非重要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他有罪责,但并不是应该承担全数的责任。更何况按照陆俊的性格,大多数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是默认选项,别人赞成的一般他也不反对,别人反对的他也一般不赞成。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性格,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家,不仅是周瑜鲁肃,而是大部分的其他人都知道,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将真凶揭发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揭发谁?
曹操?
刘表?
还是下邳陈氏?荆州黄氏?
就像是后世那些临时工一样,做错事情了,是不是有责任?有,但是,是不是一个事件全部都是临时工的责任?那么要不要不依不饶的从临时工开始,顺藤摸萝卜,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不同坑位不同重量的白萝卜、胡萝卜、青萝卜全数都拔出来?
刺杀孙策这个事情,江东士族并不是主谋,顶多就是像是陆俊一样,默认了,所以真的要找寻主要的幕后黑手,难道说现在立刻举兵北上?
孙家不可能在这样的局面下还大兴刀兵,这明显不现实,但是如果说全数都归结到江东世家身上,江东的这些世家也不接受,事情总归找到一个大体上平衡的位置,也就是陆俊。
当然,对于其余的人来说,这个是一个平衡的点,但是对于陆俊来说,就未必能平衡了,但是从鲁肃的话语看来,陆俊似乎也就像是他的性格一般,默认接受了这个结果。
将新酿的酒重新挖出来,送出去……
忽然有一名下人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启禀将军,陆家,陆家送来了一瓮酒水……”
周瑜愣了一下。
“取将进来……”
不多时,一瓮酒水被两名下人抬了进来。
酒坛不大,是用黄泥封着口的,酒坛之上原本还写了什么字的,但是现在重新贴上了一张红纸,写着十年酿字样……
周瑜默默的看了片刻,微微抬了抬下额,说道:“将其打开!取一碗来!”
仆从上前,将酒坛封口打开,然后又拿来了碗,倒出了一碗,奉到了周瑜面前。
周瑜伸手接过,皱眉端着,沉吟不语。
鲁肃皱眉说道:“公瑾,这酒……”
“无妨……”周瑜摇头说道,旋即端了起来,咕嘟嘟几口喝完,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碗随手掷出,落于庭院石板之上,撞了一个粉碎,“好酒!好酒!陆兄,一路好走!”
说完,周瑜站起身,便望厅内走去。
鲁肃在一旁,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说道:“亦取一碗于某吧……”
仆从连忙又拿了个新碗,倒了一碗给鲁肃。
鲁肃接过,咕嘟嘟也是喝了,然后摇了摇头,将碗一举:“好酒!好酒啊!”然后将碗递给了仆从,也跟着周瑜往厅内去了……
仆从弯着腰,见周瑜和鲁肃都进了厅,然后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酒坛子,忍不住伸出手,在酒坛内的酒水之中沾了一些,偷偷摸摸的送到嘴里……
“呃……”
又酸又涩!
这分明就是没有发酵好的,哪里是什么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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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好酒!”陆俊摇头晃脑的喝着自己的酒,然后看了一眼在跪在眼前的陆逊,说道,“瑁儿尚未明通事理,吾心甚忧……知逊儿性格沉稳,不妨多多提携之……”
“叔父!”陆逊大哭而拜。
“公纪虽说辈分长于汝,然亦是岁月尚少……”陆俊将酒碗放到了桌案尚,沉吟了片刻,摇头叹息道,“愿以为可庇护于汝,未曾想竟然需托后事于汝……呵呵,真是……”
陆俊是陆逊的叔父,和陆绩是同一个辈分,按照辈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陆绩出来顶上,但问题是陆绩比陆逊还要小六岁,所以实际上么,反倒是备份小的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扛起陆家即将垮塌的房梁。
陆逊原本是出生在华亭,其祖父陆纡,官至城门校尉;其父亲陆骏,任九江都尉,但是因为其父亲在其年幼的时候就身亡了,便举家投奔了其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在其任所舒县读书。
结果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随着因为袁术和陆康不和,袁术派遣孙策攻打庐江,陆康坚守不住,兵败身亡,而在此之前,陆康已将陆逊与自己的儿子陆绩送到了吴郡,便来到了陆俊的家中和陆俊家中的陆瑁一同读书。
结果又是没有多久,陆俊便是飞来横祸,勾连到了于吉巫蛊孙策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