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顿的枪口距离姚教授的胸口只有尺许。
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郑清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后果——比如符弹在击中胸口之前,被教授用一根手指拦了下来;比如符弹击中教授胸口,像一粒灰尘落在水面,波澜不惊;再比如教授突然显出三首八臂的真身,一口吃掉那颗符弹。
当然,最后一种可能性极低。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颗符弹始终没有击中教授。淡青色的弹丸离开枪口后,笔直向前,恍若一道流星,但任凭它速度再快,始终距离姚教授胸口一尺有余。
仿佛教授胸前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而那颗符弹是落入琥珀中的小虫子。
疾驰的符弹与相对静止的状态同时呈现在郑清眼中,错位的感觉令他心底升起一种无法遏制的呕吐冲动,他感觉四面八方世界在飞快的离他远去,与此同时,他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周围的墙壁、脚下的地砖、身前的教授,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动。
啪。
禁咒气息耗尽后,淡青色的符弹如气泡般破碎,化作一抹薄薄的光雾,最终消失在郑清与教授之间尺许之地。
姚教授回味般的咂咂嘴。
“感觉怎么样?”男生还未回过神,教授便径直开口询问:“跟以前相比,这次开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郑清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符枪,半晌,才喃喃道:“感觉很干净。”
以往开枪,枪身或多或少总会逸散出一丝半缕禁咒的气息,但这次开枪后,逸散的气息都被枪身上那枚骷髅头汲取了,给人一种分外清爽的感觉。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判断,教授点点头:“确实,比以前干净多了。如果没有其他顾虑,那么我建议你重新接受这支符枪。毕竟枪只是工具,并不存在善恶……”
……
……
“只是为了把符枪还你?”
萧笑突兀开口,打断郑清对昨夜那番对话以及那一枪的回味,微微眯起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如果只是还枪,那你干嘛还变了个猫?猫爪子也拿不了枪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做早课的飞苑,四周活泼的气息欢快的在男巫们周围打着转儿,簇拥出一股股勃勃生机。
郑清被博士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含糊道:“变猫……变猫是因为猫果树那边有几只大猫打架,身为猫果树上的仲裁者,我总要主持公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没有说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猫果树上有大猫在打架,也没有说打架的后果是什么、他是怎样‘主持公道’的。
因为昨天夜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猫打架的事故。
与姚教授道别后,年轻的公费生一溜烟蹿到楼下一间空荡荡的魔咒训练室,掰掉安瓿瓶的盖子,甚至来不及用其他饮料‘中和’一下效果,便径直将瓶子里的变形药剂灌进嘴里。
班会开始前,他悄悄给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递了只‘小老鼠’,约她晚上猫果树见面。虽然纸条上并无明确时间地点,只有一副潦草而又含义不明的简笔画,但男巫莫名肯定,女巫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班会后被老姚这么一拦,男巫的时间顿时变得格外紧张,甚至有可能迟到,进而被女巫认定爽约。
这可不是口好锅。
片刻后,一只黑猫飞一般蹿出魔咒训练室的窗口,顺着教学楼前小花园里狭窄的甬道,飞快向湖畔那片小树林跑去。
开学前的临钟湖还是很安静,因为巫师们的回归,湖里的鱼人重新开始降低它们的存在感,而湖畔的夜间巡逻队也没开工,这让黑猫一路跑的都很顺畅。
站在树下,黑猫仰头看着树上大大小小的毛果子们,看着正趴在‘王座’上百无聊赖打盹儿的小白猫,原本紧张的尾巴尖顿时放松,垂了下去。
然后它轻咳一声,迈着端庄而又严肃的步伐,不紧不慢向树上爬去。
猫果树上的毛团子们一如既往慵懒而安逸的挂在树梢,看着月色舔着毛,此起彼伏打着呼噜——唯一与平日不同在于,今晚又到了‘进贡’的时候。
作为一个不甚正规的‘团体’,郑清对猫果树上毛果子们的管理异常松散,只要平日它们乖乖的不闹事,男巫就不会找它们麻烦,更无所谓什么三节两寿、冰敬碳敬之类的习惯。
但昨晚稍显特殊。
因为临近开学,猫果树走了几只猫,又来了几只猫,新来的猫拜码头时不好空爪而来,总要带点贡品孝敬一番树老大,而新猫们的这种行为又会带动树上的老猫们回忆起被黑猫支配的日子,跟着一起上供。
这也形成了每个学期初,猫群便会有一次‘进贡’的习惯。
注意到黑猫的到来,树上的‘果子’们纷纷起身,按照地位高低,三三两两叼着各自的礼物来到王座前,匍匐上供。
经过一年多的调教,现在已经没有猫敢捋黑猫的胡须,挑战它在猫果树上的地位了。而几只新来的小猫连树上那只森林猫都惹不起,遑论挑战黑猫的地位了。
与上次相似,这一次猫群的贡品依旧五花八门。
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比如六条腿的鱼、长了翅膀的蜈蚣、被拔了羽毛的叫天子、以及五颜六色的斑蝥。
黑猫小心的拨开这些在猫爪下战战兢兢的小活物们,将贡品中另一部分对他有用的东西选了出来——比如从土里刨出生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