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因为我死了”
郑清想到他推到的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想到先生刚刚说的话,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一切都没有了,愈发感到难过。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拯救了更多人?”
先生似乎并不同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反问道:“我说死亡是残酷的,是希望你认真思索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要太过焦虑,更不要自我怀疑或者自我否定。”
“在这个世界上,评价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非常复杂与困难的。”
“有的时候,你需要以结果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一件事的成功或者失败;但有的时候,你也需要以出发点为基础来评价一个人。用辩证的态度观察这个世界,是最恰当、最稳妥,也是相对最中立的态度。”
“金无赤金,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倘若某个人在向你介绍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时,提前给了你立场——比如这个人坏透了,这件事糟透了,这个结果非常差劲,等等——那么你就需要立刻保持谨慎与警惕,因为别人想让你知道的并不一定是完整的画像。”
说到这里,先生不知从何处摸来两个青花瓷的小碗,一盏推给郑清,一盏端在自己手里。年轻巫师揭开小碗上的盖子,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汤汁,清澈透亮,晨曦中可以看到一串串细碎的油花在碗底翻滚雀跃。
郑清学着先生的模样,端起碗,小心的啜了一口。
汤汁意外爽口,丝毫不感到油腻,香气也恰到好处,并没有给人一种吃了满嘴香料的感觉,这让郑清莫名想起先生之前吃橘子时说过的那句话——阳光腌渍后的生活的味道。
“这鸡汤感觉怎么样?”先生放下手中小碗,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年轻巫师。
“很好喝。”
郑清感受着从胃里弥散开的温暖与舒适,真心实意的夸赞着,同时脑补这鸡汤是不是先生用了什么珍贵药材或者高深魔法煲出来的,端着汤碗的手不由更加小心翼翼。
同时,有了这种想法,他感到鸡汤流淌所过之处,全身愈发暖洋洋的,心情也松快了更多。
“乏了累了喝点鸡汤,确实有好处。”
先生点点头,伸手接过郑清喝光的小碗,只是一眨眼,那碗便消失在郑清视线中:“只不过鸡汤虽好,也不能多喝……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回到黑狱大事件中的那次事故。”
“你知道,我知道,许多人也都知道,那根‘天柱’倾塌砸坏黑狱古堡的防御法阵,并不是你的本意。相反,你是想保护这个世界,想保护更多的巫师……这就足够了。那些因为意外而牺牲的巫师——我不会代表他们原谅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彻底原谅自己——但我希望你认识到一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好的出发点带来糟糕的结果,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战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如果因为有意外发生的可能而束手束脚,巫师们永远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
“所以,背负这份沉重的心意,抬起头,继续向前走下去吧。”
宽厚的手掌搭在年轻巫师的肩头,温暖又令人安心,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尽,感到心底最后一点负担消失后,才抬起头,看向先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的。”
先生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看你了。”
没有了心理负担,这段时间的一系列遭遇立刻像春天的杂草般,从郑清记忆深处疯狂抽芽、生长,结出一串串令人困惑的果子。
比如幻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幻梦境里那些生物是几维生物?郑清在幻梦境里做梦时遇到的那个穿黄袍子的家伙到底想干嘛?森之黑山羊之母尼古拉丝是不是一直觊觎着学校?
再比如先生能不能帮他撤销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处分?他不小心戳破学校守护法阵、打碎临钟湖湖心岛上那座小白塔会不会被学校秋后算账?期末考试怎么办?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从他脑海中冒出。
很快,郑清便确定了最大、也是最新鲜的那个问题:
“玄黄果……”
这三个字刚刚出口,先生便笑了起来,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玄黄果是这次黑狱战争的导火索,但并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
“这次黑狱里发生的一切,是许多矛盾、许多因果纠缠在一起后爆发的。比如巫师与妖魔的矛盾、极端保守派巫师与进步派巫师的矛盾、妖魔与星空深处某些存在之间的矛盾、巫师与星空深处的矛盾,等等。”
“其中最紧迫、也是最主要的矛盾,则是新生力量不断膨胀与传统秩序过于稳固之间的矛盾。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一点责任。”
郑清惊讶的睁大眼睛。
先生扶了扶眼镜,叹了一口气:“记得跟你说过我进阶的事情吧……嗯,你可以理解成一只很大很大的鱼化成鹏鸟,离开大海,卷起的巨浪与潮汐,向四面八方扩散……而许多小一点儿的鱼,可以乘着那些巨浪,游到它们原本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力量原本是平衡的,但因为短时间高阶妖魔与高阶巫师不断出现,打破了传统平衡……那些新生代的强者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说到这里,先生摇摇头,话锋一转,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所以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