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资一愣,跟着就点头道:“太公说得对,这事是我相差了,确实不该是王浚。”
这下子,唐太公却是有些意外了,他本来还想提点两句,没想到一句话过后,这个家族的年轻后辈,居然自己就想通了,不过为了确保不是故作姿态,这位老人还是含笑问道:“哦?既然你想通了,不妨说说想法。”
唐资也不客气,拱拱手,便侃侃而谈道:“曾孙之前的想法,还是考虑到家族是在幽州,既然要分散风险,那就该从庇护的角度来想,若是代郡势力崩溃,则我唐家重入幽州掌握,因此要在王浚大将军那边有所安排,这样才能顺势交接过度……”
周围几个唐家的核心人物都在听着,闻言都轻轻点头,其中有一两人,这想法和唐资此刻所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但接下来,这位唐家俊杰话锋一转:“但这样也有风险,这狡兔三窟的道理人人都懂,但里面的关键却是不能影响到现在的局面,当下陈太守执掌代郡,越发强势,最为忌讳下面的人蛇鼠两端,不过也给予一定的转圜余地,能一定程度上容忍下面的人,但绝对不包含与王浚联系的人,以当下那密谍司无孔不入的程度,一旦被抓住了尾巴,那就是倾覆之祸!”
听着这话,屋子里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凛,感受到了其中威胁。
唐资又道:“另一方面,我等现在与陈太守关系密切,投奔王浚或许会被重视,但等代窑、代郡纸都被谋夺走了,也就会被生杀予夺,就算不被打压,也是崛起无望,更不要说,我等现在看起来是与太守合作,其实那代窑也好、纸坊也罢,根本都插不进去手,对几个方子一无所知,不过就是掌握了贩卖的渠道,但王大将军恐怕不缺渠道,缺得只是方子!这就连最大的利用价值都没了,所以唐家投奔,除了给王大将军做个千金买马骨的样子之外,怕是再无其他意义。”
唐太公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除了王浚之外,该与哪家有联系,作为情况不妙的后手?”
这个问题,让唐资沉默下来,这不好投靠王浚的道理,听起来简单,但他先前陷入了思维误区,没有看到更广阔的局势,因而都没能想到,是唐太公的一句话点醒,才恍然大悟,这顷刻之间又如何能想个周全?
不过,不等唐资开口,唐典先替他解了围。
“其实那拓跋与慕容两部鲜卑,倒是可以结交一下,试着接触,甚至连南边的江都王、石勒亦可尝试。”
唐典的话音落下,马上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你这提出的四个选择,两个是鲜卑,一个为羯匪,此等胡人,我等华夏苗裔,岂能与之为伍?”
那边也有人道:“江都王与石勒鏖战,连战连败,如何可为选择?”
又有人说:“那石勒隐隐与代郡敌对,还曾陈兵境内,当时的局势一触即发,差点演变为代郡与南边的大战,这人还不如王大将军!”
“诸君稍安勿躁!”唐典却不恼怒,反而心平气和的道:“咱们现在探讨的,可不是投奔哪个,咱们的根基在代郡,如今辅佐的乃是代郡太守、征北将军陈止,这征北军势当下生机勃勃,未来扩张的可能性极大,我唐家与陈府君关系密切,乃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未来随着征北军壮大、崛起,才是正途!”
众人听着,猛然间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被之前的谈话,给绕进去了,忘记了现在的这些,只不过是万不得已时,用来保全家族的手段,其实没有必要争论,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投降王浚都不见得是个错误的选择,更遑论其他。
而且,仔细一想,现在与拓跋、慕容结交,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一方面那拓跋部地处交界,本就是要打交道的生意对象,又和陈止关系不错,深入交涉也不用担心陈止会起疑;另一方面,慕容部新近崛起,俨然未来的草原霸主,不光目前所需甚旺,未来真有个意外,也是个栖身之所,当然,要先忽略掉对方的胡人身份。
至于剩下的两个……
“想来几位现在平静下来,也能明白我的这番意思了,”唐典又开口了,“至于石勒与江都王这边,则另有考虑,先说江都王,这位乃是朝廷宗室,曾代替江都王执掌朝政,其实志不在平定北地,早晚是要归于朝廷的,我们之所以派人过去,是为了家族再起,跟随这样的人物,只要能得其认可,再起的机会是很大的,实在不行亦可在冀州发展,至于石勒……”
唐典顿了顿,才道:“他毕竟没有摆明车马与代郡为敌,而且派人过去也有说法,前面的鲜卑两部,与府君交情不错,而江都王乃是朝廷大义所在,这石勒却是可以用探究敌人虚实的借口,府君真追问起来,大可以透露一些消息,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众人听罢,对视一眼,尽数点头,都觉得可以说是非常到位了。
至于石勒的说法,固然经不起推敲,但只要能拿出真凭实据的情报,哪双方就有默契,会心照不宣的不再过问。
“行了,这又跑题了,这次把你们喊过来,可不是探讨怎么找后路的,而是商量着将军府的九个职位!”唐太公见众人意见统一了,这才再次开口,“那九个位置,代郡世家能得其一就算不错了,而我唐家想占此名也不容易,需要与其他各家交涉,权衡之后,让出一些利益,让他们退让,或者出手相助,但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