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浈再一次见到李德裕时,李德裕正在侍弄着一盆
兰草来自江南东道的漳州,初春时分,正值兰惠排铃,高大挺拔的花剑、纤细飘逸的兰叶、拙朴厚重的陶盆,为这房内的万卷诗书更添了几分文静素雅。
李德裕的精神看上去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只是身上依旧披着厚厚的裘袍。
手中握着一把剪刀,将那些已经焦枯的叶梢斜斜剪去少许,让整盆兰草看上去更加富有生气一些。
李浈恭敬地静地站在李德裕身后,一言不发。
而李德裕似乎也毫不理会李浈的存在,只是仔细地对着兰草剪了看,看了又剪。
“见过那个王昱了?”
李德裕轻轻将兰盆转了个方向,又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着,轻声问道。
“见过了!”李浈答。
“你打算让王作恩做什么?”李德裕又问。
“回去,如实向仇士良禀告!”
李德裕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可知如何才能让这兰惠开花么?”
李浈笑道:“自然是施肥,有了足够的养分,花才能开得更好!”
李德裕摇了摇头,道:“施肥虽好,但若是不辨时令,必然适得其反,反倒不如不施!”
闻言之后,李浈面带不解。
李德裕这才转过身子,冲李浈笑了笑,缓缓道:“每年大寒前后,待兰惠的花芽出土至一寸时便停止生长,此时便要使其保持一个月的低温期,以增粗花芽,增多花苞,而在此时兰惠是无法吸收更多养分的,若是施肥的话,轻则花芽干枯萎缩,重则整株腐烂死亡!”
李浈旋即笑道:“晚辈不懂得侍弄花草,不过今日倒是长了些见识!”
李德裕放下剪刀,而后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道:“微末之道罢了,算不得什么见识,不过上至王道下及官道,乃至万物之道皆不过如此!”
李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明白了?”李德裕笑问。
“明白了!”
“哈哈哈,你不明白!”李德裕大笑,而后向李浈指了指一旁的坐榻,道:“驭人之术在于恩威并施、赏罚兼明,君子之风固可贵,但有时却难免为时势所不容;小人之习虽低鄙,但有时却可通达八面、逢源左右,所谓千秋盛世,并非良臣之功;国运衰败,也并非佞臣之过,你可知在何?”
李浈略一思索,而后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李德裕点了点头,道:“猎狗去追什么样的猎物,全在于猎户的手指向何处,所谓为君之道实则乃驭人之道,这一点......”
说罢,李德裕笑了笑,轻声说道:“先皇与陛下都做得很好,只是现在却被你打乱了!”
尽管李德裕这番话听上去有些云山雾罩、不知所以,但李浈却似乎隐隐明白了一些言外之意。
见李浈一眼不发,李德裕不由微微一笑,道:“陛下......龙体尚且安好吧!”
闻言之后,李浈突然抬头望着李德裕,犹豫再三之后,方才点头应道:“一切都瞒不过文饶公!”
“哈哈哈......”李德裕闻言后抚须大笑,“说句大逆不道之言,老夫平生阅人无算,看不破的却唯陛下一人,这也不过是老夫斗胆妄自揣测之言而已!”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也就是文饶公敢这么直抒胸臆了!”李浈随即笑道。
闻言后,李德裕的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淡淡的得意之色,而后继续说道:“前阵子陛下将崔珙赶去做凤翔节度使的时候,老夫便猜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没想到竟是对马元贽、仇士良动手!”
说着,李德裕看了一眼李浈,道:“看来这定是你的主意了!”
李浈讪笑一声,道:“只是没想到还是陛下想得更周全些!”
李德裕白了李浈一眼,口中冷哼道:“但凡陛下思虑稍有不及,你葬送的便是大唐的百年基业,便是大唐的罪人!”
李浈虽然点头称是,但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多惭愧之意,连连说道:“全赖陛下英明!”
闻言之后,李德裕不禁长叹一声,道:“只是老夫没想到的是,陛下为了你,竟早已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这......又从何说起?”李浈闻言顿时面色大骇。
只见李德裕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陛下贬崔珙为凤翔节度使,退可兵控散关,进可兵发京畿,此为其一,倘若陛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只要新君略施恩泽将崔珙官复原职,便可将其牢牢攥在手心,而以崔珙的声望,足以咸服百官!”
“新......君?”李浈目中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异样。
李德裕望着李浈,脸上似乎略带着些许无奈,但在无奈的背后,更多的却是一种鼓励。
“呵呵,既然陛下龙体安好,那么有些话便不能说了。若老夫没猜错的话,你来东都不仅仅是劝老夫回京这么简单吧!”
李浈笑道:“文饶公慧眼如炬,那晚辈也便直说了,晚辈请调东都幾防兵马!”
“仅仅一个东都幾防,怕是难解眼前之危吧!”李德裕笑问。
“自然不止东都幾防,在来见文饶公之前,晚辈已派人去了商州!”
“金商防御使崔碣!”李德裕恍然大悟。
“此前镇压原金商防御使吴灼叛乱时,晚辈与崔使君曾有过一段交情,想必崔使君应该不会忘记的!”李浈笑道。
言罢,李浈紧接着又道:“不仅如此,晚辈还派人去了江陵!”
“荆南的兵马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