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说笑声被抛在身后,车中的人并听不清楚。
但圆慧还是对着身边正襟危坐的宋长卿忧心忡忡:
“你真的想好了,要重踏仕途?我以为你今生不会再想踏入官场了。”
“我是不想再踏入官场,可是皇上有诏,你觉得我能不去吗?”
宋长卿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垂头看手中的书:
“前世欠下的,若是能有机会还清,也是不错的。”
圆慧不禁惊讶:
“你知道,知道如今的这个皇后娘娘……”
“你都知道了,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可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你又不像我能勘破天机……”
圆慧想不通。
因为圆慧一直说话,打扰得他看不下,反问道:
“那你觉得,以萧绍昀前世今生的酷烈脾气,为什么他在京城外见了当日的秦王世子妃一面,就愿意禅位,还正正经经写了禅位诏书?前后两辈子,你觉得他是这样容易妥协的人吗?”
“原来是这样。”圆慧叹道:“前世他们也是一场孽债,却偏偏不甘心。”
听圆慧不停提及前世,宋长卿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在孝元皇后死后成了一个疯子的萧绍昀。
他轻叹一声:
“你自幼就在寺院打禅,在佛前听经,不曾爱过什么人,所以你自然是不懂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听人说他不懂了,圆慧也不恼:
“我自然是不懂,在我眼里,除了普度众生,其他都是虚妄。”
“那你追到江边去,又是干什么去了?”
宋长卿没忘了圆慧中途让自己等他的事情。
“哎,也都是欠下的孽债。”
圆慧本不想跟人说,可他这会儿心里有些后悔。
“前世那会儿萧绍昀满天下找能为孝元皇后招魂的人,其实后来,我是招到了孝元皇后的魂魄的。”
“你招到了?要是前世就招到了,何必闹得生灵涂炭?”
宋长卿大惊。
“我招到的时候,已经生灵涂炭了啊!”
圆慧觉得冤枉:
“我也是后来才招到的,那时我都已经决定赴死了!况且,我只管超度之事,又不会歪门邪道,她既然一心求去,又没有做什么恶事,我怎么能掌控得了她的魂魄?”
不过有件事圆慧至今无解:
“似乎有人为孝元皇后点过魂灯,她的魂魄和意念都很微弱,但确实还在,像是被什么护住了。不过,她既不愿复生,也不愿转世。”
“那她想干什么?”
“她只想她爱的那个人平安喜乐,然后……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我最后,答应她了。”
圆慧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团被他藏在腕上佛珠里的残魂最后的意念。
他不能不答应,不然他一个僧人,让一个鬼魂长居于他的佛珠上,算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串佛珠,今生他送给了白成欢,这也算是圆了这段因果吧。
宋长卿不再说话了。
那样的一生……的确是太痛苦了。
所以她想要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并不是什么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愿这一世的白成欢,能够一直像如今这样,安然度过这一生。
二月的春剪刀,将京城护城河边的柳树全都裁出了细细的形状,行人走过的时候,拂在人的头顶鬓边,在春光明媚里生机勃勃。
熬过了寒冷的冬日,看着满眼的绿意,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忠义伯夫人章氏心头的阴霾却半分都没有散去。
皇后已经确定了是有了身孕,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一时风头无两。
她甚至也随着朝臣女眷给皇后送了恭贺之礼,但心里着实是心急如焚。
皇帝和皇后本就是少年夫妻,情分深厚,后来者再想居上本就十分艰难。
偏偏这个时候皇后有孕,地位已然稳固。
等将来万一诞下个皇子,那就彻底坐稳了皇后的位置,只要不出差错,一世无忧了!
到那时,就算婉柔能进宫去,还有她什么事儿?
而要通过选秀进宫,已经是不可能了——如今朝堂被皇帝几乎整成了一言堂。
方含东提了次选秀,就立刻全家下了大狱,谁还敢提?
虽然方含东落马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但架不住章氏见识有限,根本没明白。
这些日子她在家中实在是坐立不安,也就顾不得屡次上威国公府的门都被拒之门外的打脸之痛,于皇后千秋这一日进了宫恭贺之后,再一次去了威国公府。
威国公府众人照样没有进宫恭贺,但这一次威国公府的大门倒是开着的。
因为徐成霖成亲在即,即使心中再悲痛,威国公夫人也强打了精神来操持儿子的婚事。
梁思贤是个她很满意的儿媳妇,她因为心里的难过已经在新年之时让梁国公府的人有所不满了。
威国公夫人不愿意再让梁国公府生出误会,让亲事有所波折。
听说章氏来了,她心里有七八分猜得出来她是干什么来的。
是以虽然见了她,但是并不热情。
“嫂子若是无事,坐一坐就回去吧,如今成霖要成亲,我也事忙,无暇招待嫂子了。”
威国公夫人这样冷冷淡淡的态度立即惹得章氏心中大为不满,好在她还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看了看威国公夫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