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时日不多了。
她竟连亲自守着他出世都来不及。
缙云村的祖上也是修仙者，也许是资质不够无缘大道，在此地安居乐业，深山野谷开辟出一块安静祥和的村落。
村边落有个破旧的院子，里面住着一个疯了的女人，她并不是天生就疯疯傻傻，只是传闻命理相克，一家人都无缘无故地得病死了，留下她一人独立生活，后天某天突然就疯了，偶尔会拿把菜刀出来砍人，不止砍人，村头某个不安分的，某个夜晚竟差点被她砍了某物，若不是有人在外与人喝了酒半夜回来瞧见了，连忙制住了她，不然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这天村子里有些人在村口的槐树下闲话，就见到三个人过来问路。
男子长相俊美，女子脸色不好，但瞧着五官也是不错，还有个光头的孩子。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几人也充满了善意和热心。
毕竟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也是修仙者。
只是一听到对方打探的疯女人就变了脸色，指了个方向就没人多说什么了。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总是有人打听疯女人的事。
有老人看着走过的几人，摇了扇：“我瞧着，那苦命的女人只怕是要时来运转了。”
可不是嘛，这几日有人上门去还帮着修葺了屋子，打理了那女人的生活，但来者皆不好客套，一群上门打探的人都吃了一层灰。
何况，对方还是修为不浅的修士，不敢惹。
索性也没人管这件事。
缙云村不是没有修士，只是留在村中的修士大部分都是刚好能引气入体，勉强进入炼气期，时日一久，修为毫无松动，也就比普通人强上一点。
苏瑶竹见到人们口中的疯女人时，脸色很柔和。.
这个女人在经过冯严派来的人收拾打理后，看着面相生得不错，而且她虽疯傻，但在人的灌输下似乎也知道她肚里有个心肝宝贝。
她的头发干枯，精神还是有些萎靡不振，神经衰衰的。
但换上质地柔和，颜色清浅的衣服，梳理发髻后，除了偶尔露出的神情，倒也是个可人。
苏瑶竹褪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串，套到了女人的手上。
不经人察觉之间，梅木佛珠上快速闪过了一丝光亮，隐约有东西流进了女人的身体。
“你的面相很有后福，我希望……”苏瑶竹的目光下移，已经探过了对方的身体无恙，“他能平平安安地在缙云村出生。”
缙云村地处之势，也是一块风水宝地。
虚净走了过来，盯着疯女人的肚子，又回头看了苏瑶竹：“大姐姐，她肚子里是有宝宝了吗？”
苏瑶竹摸了他的小光头，淡淡地说：“小虚净啊，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虚净仰着头看她，他已经十岁了，个子已经长到了她的胸口。
“你能留下来，每日给她念念经书，守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吗？”
虚净点头，又疑惑：“那大姐姐呢，你是要去哪儿吗？”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苏瑶竹心里有些乱了。
小和尚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又很快舒展开。
“那小妹妹出生后，又该怎么做？”
小妹妹？
苏瑶竹露出一抹笑：“出生后就随你吧……你想回禅宗就回去……”
冯严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待苏瑶竹的目光转过来，他点头：“我会安顿好她的一切。”
“不必看得过了，他们母子俩往后的运势很好。”苏瑶竹说。
“有我在，一定会很好的。”虚净也放言。
当晚，苏瑶竹也留在了院子里仰头看天。
身体的虚弱和无力感越来越重。
似乎要将她拖入深渊。
最后一次看到苏景睁眼，是那日寒池，她昏睡了过去，就像现在这种没有着落的虚空感，浮浮沉沉，又难受，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
她又想起了那日在那处意识空间里，只怕现在已经没了吧。
星辰暗淡，天地无光。
“你还有不到三天了……”冯兰兰的影子现在已经极淡了，可她的声音更淡，失了情绪，仿佛不悲不喜的无灵之物。
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就连此意识空间也变得黯淡无光，即将瓦解。
苏瑶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极速闪过了一丝亮光：“如果我将你剩下的一半魂力全部给他，会有什么结果？”
体修重主炼体，道修更侧重养神，低阶道修修士之所以不能保住神魂，是因为魂力不够强大，神魂未曾壮大成元神，当初冯严犯险冯兰兰曾给过她一半魂力，原主魂力的强盛她能感觉得到，倘若她将剩下的一半魂力给苏景，那是不是……
他还有救？
“你要将到手的魂力拱手让人？”那缕虚影现在行动都是飘的，连带着声音都像是万里之外的风给送过来的，并不清晰，“可是他本身的魂力并不弱，唔，亏损了九成，动摇了根本啊……”
话落，一只手穿透了虚影。
无形之影消散开来。
只余一句话悠悠地回荡。
“你下一次离体，便是回归之日。”
她将辛苦到手的半数魂力给了他，也算是天意不负人。
夜长。
困顿也长。
然而站在冷冷的夜风里，看着苏瑶竹身影的冯严却是极为清醒的。
自家姐姐活不过今晚了。
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只能尽数咽下，吞入腹中。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