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冯承的回答,何青并不甘心。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见惯了那些人的面目,实在愚昧又可憎。并不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事不好,可所有人都在装傻,仿佛这样,日子就真的能变好一样……
而在这些人当中,冯承就是一个例外。
他身有残疾,却从来不肯怨天尤人,并且一次次试图阻拦自己父亲的行为……当然,有些事,哪怕他是家里的独苗苗,可一个残废,面对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这就足够了。
就如同何青本人,当初没去帝都之前,她除了能够看到些许阴诡之物,别的半点能耐都没有。
如今冯承一个劲儿地催她离开,何青既然答应留下,自然不会这样甘心看他依旧行走不得。
只是如今他做出这样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仿佛提起他的腿就是揭了他的疮疤,何青也并不能保证自己的手段有效,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于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与失望,长长的羽睫垂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眼睑处洒下一片深深长长的阴影。
冯承的眼神却落在她的眼睛上。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她耳畔的一缕发丝挂在鼻梁上,发丝微微颤动着,勾的冯承的眼神怔怔地望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忽然,他伸出手指,轻轻将那缕发丝拈了下来,又接着去触摸她的眼皮。一边半是叹息半是渴求地说道:“阿青,从小到大,你的样貌一直在变,但唯独这双眼睛,依旧美得这样动人。”
“让我宿日整夜,都难以忘怀。”
这样近乎叹息般的话语说出来,惊得何青立刻睁大了眼睛,瞳孔放大着,十分的不可思议。
她半蹲着的身子一僵,接着迅速避过冯承的手指,“噌”的一声倒退一步!一边脸颊微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冯,冯叔叔,你在说什么呀?”
天可怜见,她这回可真不算是自作多情吧,冯叔叔的意思是那么明显!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
何青很有自知之明。
她相貌平平,脾气秉性也绝对说不上讨喜。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绝没有任何一点跨越朋友距离的动作或表情。而在她时隔三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后,冯叔叔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两人之间可足足差着十二岁呢!
何青摇摇头,这实在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场景。
冯承手指头一空,接着就看到何青脸色通红,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他神色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迅速将此时仍在微微颤动着的食指收了回来。停顿半响后,这才若无其事的说道:“抱歉,阿青,是我一时失态了。”
而此时,他虽然神情淡然,藏在毯子下头的手指,却仍旧抑制不住的颤动着。
倘若何青此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冯承的眼神深处,正跃动着灼灼的火光。
“啊?哦。”
愣了半响,何青发出含煳不清的音节。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奇怪的僵滞中。
就在此时,村长慢慢的走到两人身边,将一旁的桌子收拾好。一边招唿着:“阿承,等下吃中饭了。”
一边瞟了一眼何青,然而嘴唇嚅动两下,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何青也不以为意,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她都习惯了。
不过看到村长正准备端菜,她忙不迭借口跑去厨房帮忙,逃之夭夭了。
留下冯承一个人在院子里,神色莫名。
中午饭十分简单。
三个人,一大锅萝卜炖肉,一盘素炒白菜,就没了。
村长一边没好气地摆着菜,一边对何青说道:“何青啊,你可别嫌这些简陋,几年前一场大雾,这山里头的路莫名其妙就不好走了。外人轻易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平常柴米油盐都买的不容易。这个时节,家家户户也都只有这些地里的菜了。”
这话说的是真的,但并不全是。山里人平时就爱囤货,尤其是有了准备之后,日常吃的用的一定十分齐全,此时只有这两个菜,不过是村长看她不怎么顺眼,懒得多费心思罢了。
不过,她留下来,也不是为了这顿饭的。
“这还是好的,不像头一次大雾没有准备,到最后,连盐都要省着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嘀咕道:“就是你走之后没几个月才出的大雾,莫不是你考了大学,把咱们这村里的好风水都全部吸干净了吧……”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这雾是何青走了几个月之后才慢慢起来的,村长也只是嘀咕一下罢了,并没有当真的意思。反而是一直静静听着的冯承闻言抬起头来,目光难言地看了何青一眼。
何青因为刚才的事对他的视线十分敏感,不由自主的看了回去,恰巧看到冯承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有些忐忑他该不会是……猜出什么了吧?
但随后,冯承便收回了视线。
村长的手艺不算十分好,但原材料都是土生土长的,因此滋味比起帝都还是好上不少的。
何青跟两人一起坐在那里,她一路奔波,火车上又没吃什么,此时端着饭碗,扎扎实实吃了一大碗饭,排骨汤都被喝下两碗。
而在座的两个男人,村长年迈体弱,早已消化不多了,只吃了平平一碗便作罢。但偏偏冯承一个正当盛年的男人,居然只是就着白菜浅浅吃了几口就做罢那饭量,别说是跟同龄人比,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