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锦站了起来,隔着低矮小木桌,依然对栽倒的徐氏形成了山一般的压迫,“怎么不可能?”
她的手指抚过内襟领口那只精致复杂的蝴蝶盘扣,步步紧逼:“这种盘扣的结法独一无二,你总不会认错吧。”
徐氏像疯了一样手撑着地往后退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
她?陆昭锦的眼中精光一闪,果然诈出了东西。
当日大堂之上,三月临死前抓着她的领口不断挣扎,好似发现了天大的冤屈不能昭雪,她就已经生疑。
可她回去对着铜镜仔细看了一遍,自己脖子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三月不可能认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当时被三月抓松而露出的那件内襟领口的盘扣上沾满了她的血手印,让陆昭锦生疑。
今日一诈之下,果然连徐氏自己也露了馅,她们都认识自己领口这种独一无二的蝴蝶盘扣。
陆昭锦也紧张起来,她问过家里的旧人,这种盘扣,是她母亲在世时打的,打了整整两篮子,足够她用一辈子。
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所以,她在每件内衫领口都了打一枚,聊以纪念。
没想到竟然被这两人给认出来了,她们都认识自己的母亲?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她怎么不能活着,徐氏,你还是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陆昭锦跨前一步,声音冰冷。
“长公主已经被陛下传召入宫,宗正司也正式接了这个案子。”她将不断后退的徐氏逼入墙角,继续施压:“不过我倒觉得长公主不会那么老实受审,因为她有个很好的替罪羊,就在狱中。”
“你还要替她保守秘密到阴间吗?我真没想到,你会对旧主如此忠心。”
旧主?
徐氏突然尖叫:“你闭嘴!你闭嘴!”
她从墙角跃起,猛地推开陆昭锦,扑向桌前。
对着微弱的灯光照看自己双手,神经质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亲手丢的,我亲手丢的!”
“丢的什么,蝴蝶盘扣吗?”陆昭锦试探。
徐氏尖叫着一拂袖挥开了她,又死盯着陆昭锦不放,眼中阴鸷的怨恨浓郁得化不开。
她突然冷笑:“你休想套我的话,休想!”
徐氏如同惊弓之鸟,死死盯着陆昭锦,想在她脸上找出些当年那人的影子来。
可惜,女孩子杏目鹅脸,粉面桃腮,却让她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相似之处。
“你从哪儿偷的,从哪儿偷来的!”徐氏有些缓过气来,却又开始歇斯底里地质问。
“安静点!”牢头的棍子敲了敲木栅栏,喝道,又对上陆昭锦陪笑:“您问着,小的给您把风。”
陆昭锦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徐氏也冷静了下来。
“盘扣的主人才是对三月有恩的那个人,你却误导三月,让她去报答长公主,所以三月死前发现盘扣在我身上,才会那么不甘,才会指证你。所以,她最后说的那句正是,你知道,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她的冤屈。”女孩子绕着徐氏踱步,轻声慢语:“我说的没错吧?”
徐氏冷静下来,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陆昭锦明白,她推断的,十有*就是事实。
所以,对三月有恩的人是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又认识徐氏?陆昭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怎么可能。
父亲说过,母亲只是澄溪边的浣衣女,因为天生旧疾,所以有孕难产,连他都回天乏术,引为生平一大憾事。
一个浣衣女,怎么可能认识徐氏?
如果她没估错时间的话,当时的徐氏正是宫里炽手可热的大宫女,山阳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人。
即便再往后推,长公主嫁入叶府,徐氏也是堂堂大丫鬟,而且很快就成为了姨娘。
这二人的生活完全就是两条平行线,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执迷不悟。”陆昭锦摇了摇头,她看得出,徐氏就是认出了她领口的蝴蝶盘扣,也不会松口说出秘密。
即便她心知肚明,自己死期将至,也甘心为长公主保守秘密。
“既然你心甘情愿要助纣为虐……”陆昭锦话没说完就被徐氏打断。
“你懂什么!”徐氏缓缓坐回原处,端正身子,一如陆昭锦进门时那样矜贵着姿势,“我出身官宦,父亲得罪权贵被罢官,才从秀女沦为宫女,得到山阳长公主赏识,在她身边伺候……”
徐氏眼波一动,似乎知道自己是将死之身,想多说两句。
“可这世上看起来良善的人,其实,才是那最恶毒的贱人!而那些平素就是刁钻狠毒的人,却是这世上唯一真诚直率的好人,因为她们将自己想要的,都摆在了脸上,你明白吗!”徐氏有些癫狂,双手捂着腹部,阖目掩盖了眸低痛苦,淡淡:“你不必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出卖公主的。”
陆昭锦盯着她,若有所思。
徐氏似乎很感激长公主,她找不到突破口,一时陷入僵局。
“那,这盘扣的主人呢?”陆昭锦坐到徐氏身前,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
她记忆中是没有母亲的,家里的老仆也没有几人记得她的母亲。
似乎,她的母亲就像民间传说里的那种画中仙子,与父亲一段露水姻缘,留下了她便飘然远去。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母亲生前的“旧人”,她希望听到自己母亲的事,任何都可以。
徐氏一双泛黄的眼珠恶狠狠盯着她的领口,“虚伪,下作,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