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上万户,小的们在左近打探了一下,各处俱是一样,整个静江府空无一人。”他的亲兵是他特意遣出去的,原因是不相信探子们嘴里的消息,结果就是人家根本没有妄言,这个空无一人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活人没有,死人也没有,甚至连个跑不动的老人都没留下。
有那么一刻,张弘范甚至认为这些人说不定是凭空消失了,否则何来如此干净,要不是那些断壁残垣在提醒自己,这一切的确就是宋人自己干的,他们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家园,甚至比侵略者做得还要绝,因为再怎么着,自己也不会连口水都不剩下。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所感受的那种力量倒底是什么?......不惜一切!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毁掉自己的东西,宋人这么做,其目地必然是为了自己这支兵马,他们或许就埋伏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张弘范的心里陡然一惊。
“速速派人沿河而下,十爷的骑军当是不远了。”
“那不是十爷?”
他的话刚一出口,亲兵便照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张弘范转头一看,远处的河岸上,走来一支队伍,打出的正是张弘正的旗号,算算日程,他们只用了不到四天就赶到了,那也就意味着,这一路的确没有人烟。
宋人没有打算把战场放在这里,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前路更为崎岖,他们连一个可用的向导都找不到,唯一的标识就是那条连接各州府的官道,这样的情形让他愈加谨慎起来,毕竟他的万人队看似不少了,在这么广大的一片区域里,就如大海中的一滴水,根本激不起任何浪花。
三天之后,驻扎在城下没有动弹的张弘范所部前锋,等来了阿里海牙亲领的大军,十万大军的后面,是数十万被强征来的荆湖百姓,两军汇合之后,对于他所说的情形,阿里海牙同样皱起了眉头。
“仲畴,若以你的打算,会在哪里打这一仗?”
张弘范眼里盯着那张十多年前绘制的地图,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属下有一事不明,据报,云南方向一早就发动了攻势,如今他们在哪里?”
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向了一个地方,也是十多年前进军的线路上,一个重要的标记......邕州。
阿里海牙明白他的意思,从云南进军,不光比他们路程短,时间上还更为超前,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至少也应该在这里会师才对,眼下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说明对方的进军并不顺利,那就有可能还在邕州附近,当然也可能是被消灭了,打心眼里他们是不会这么去想的。
“如果宋人挡住了那边,腾不出手来防守此处,倒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属下总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若是平章有意,属下愿带人前往邕州一行,看看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你是怀疑,其中有诈?宋人有意引我们南下。”
张弘范的脸上泛起一阵苦笑,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回答了一句:“事情透着古怪,属下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据报,这里的百姓足有数十万,他们在这样天气里出门,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在路上,若是不愿意,谁能逼得他们上路?”
不得不说,他的理由也是阿里海牙想不通的地方,杀人容易劝人难,这样的力度,就是蒙古人来做,只怕都会闹得鸡飞狗跳,哪会这么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石头太重,他们只怕连片瓦都不会留下。
一个奇怪的对手,阿里海牙看了看布满整个桂水两岸的营帐,他根本不相信,宋人有能力吃得下这里的十多万人,哪怕就是云南那一路真的受到了挫折,他们用的还是拉长自己的后路,伺机伏击的老套路,不过套路虽老,管用就行,对此他是不会小视的。
看着跃跃欲试的张弘范,他拍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大汗亲令,你即刻带着水军赶赴江南。”
没等对方脸上的惊愕消失,他继续说道:“几路攻势不顺,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必太急,宋人没有那么容易屈服,明白了么?”
“平章这是爱护末将,属下焉有不知之理,这便告辞了。”说罢张弘范单膝跪地,朝他重重一拜,起身就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阿里海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这样的人才有如锥子放在布袋中,迟早有一天会锋芒毕露,能被大汗看上,就是自然的事了,尽管心里很舍不得,可是他很清楚,江南一定在准备着什么大战,否则不会将水军尽数调过去,哪怕他如今已经用不上了。
谭州落城之后,发往各州的檄文都收到了回应,基本上做到了兵不血刃,可是从谭州到衡州、永州、全州这条主线上,却已经被清理一空了,力度上也只比眼前的静江城好上那么一点,也就是说,宋人在自己还处于荆湖北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将五十多万百姓尽数迁往了南边,这个南边在哪里?阿里海牙也想知道。
有鉴于此,他并没有轻敌冒进,而是将大军驻于静江府,广派军马四下里打探,结果倒是与预计的相去不远,广西境内的清野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所到之处竟然全都是静江府的这个标准,不分城乡俱是一样,而同时邕州城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