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时,已是黄昏。
墨笙与云鹤因派中有事,所以婉拒了唐谷溪的邀请,走到半山腰牵来马后,便纵马下了山,匆匆告辞。
“唐姑娘,那奴婢们便把郡主接回道,虽说唐谷溪已嫁为人妇,可她们依然叫她姑娘。
婧儿一副恋恋不舍状,一手抓着安儿的手一手抓着唐谷溪,嘴唇翘起来,一脸不情愿。
可她不哭也不闹,就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泫然欲泣,就是不松手。
是啊,回到宫里就没了自由,再也不能和弟弟玩了,不能在城中跑了,任何小孩子恐怕都不会乐意。
“这样,再过三个月是你弟弟的生日,姨娘再把你从宫里接出来怎么样?”唐谷溪摸摸她的头,“婧儿大了,不要惹太后不开心。”
婧儿的眼角水光莹亮。
“安儿,快,哄你表姐开心。”
“姐姐,你不哭,你看安儿就不哭,等我过生日那天,娘还会带你过来的,我娘不会骗人。”
婧儿重重地点头,“我知道,姨娘不会骗人。”
唐谷溪笑笑,示意奶娘过来抱她。
奶娘把她抱上车的那一瞬间,婧儿的眼泪哗哗流出。
“姨娘……为什么我娘不来看我?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
“郡主,太后跟您说过了,你娘她会来的,会……”
后面的话唐谷溪没听清,马车扬鞭走远,小孩哭声与奶娘的哄骗声混杂着,飘散在湿漉漉的空气中。
那场大火,是婧儿亲身经历的,她早就亲眼看见冯昀死在火里了。可她此时却问:我娘是不是死了?
都说亲情溶于血水,母子之间的关系,骗不过任何人。也许她早就明白,也许别人跟她说过,总之,她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
“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路上,他又问了。
唐谷溪有些无奈,也有些痛心,她令跟来的仆妇坐在马车上,自己则和安儿走在路边。马车和母子二人之间,还隔着较长的一段路。
她有些心烦,想这样安静地多走走。
“不要问了,他会回来的。”
“可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安儿忽然扬声,语气带一丝不满,因声调扬高而显出了几分尖细。
唐谷溪愕然,止步看他。
“谁跟你这么说的?”
“她们都这么说!”安儿大叫,“都说娘亲你明明可以去找爹爹的,为何不去?都说娘以前常常外出,找过许多人,可为什么不去找爹爹?”
他声音稚嫩清亮,带着一股愤懑。
唐谷溪愣了一下。
“你喊什么。”她旋即瞪眼。
安儿不说话了,后面的马车察觉到异样,急急向前驶来。
“不许过来!”唐谷溪转头怒斥。
车夫赶忙勒马,刚刚探出头的仆妇也吓得缩回头去。
夫人发火,这可惹不得。
“走!”她用力拉住安儿。
安儿不敢反抗,只能低声啜泣,跟着她前行。
“我告诉你,下回不许这么说!也不许听那些奶娘丫头们瞎说,谁要再胡言乱语,你过来告诉娘。还有,你爹他爱回不回,爱来不来,他忘了我们又如何?总之,娘不去找,永远不会去找!”
安儿用手抹着眼泪,哭声渐渐微弱。
两个人的背影与马车又隔出一段距离,消融在这翠墨色的山雾中。
他忘了我们又如何?他喜新厌旧又如何?……其实,这都没什么。
唐谷溪这样问过自己,这真的没什么。
真正有什么的,是他的生死安危,是他是否还活着……
她不去找,才不会去找。
有关凉禹的任何事,她一概不听,一概不问。也杜绝家里所有人讨论,就当全无这个人。
要么就永远别回来,要么就好好出现在她面前。
就像上次一样……
毫发未损。
她眉头微皱,怒气渐渐消散,迈的步子也缓了些。可是,安儿的哭声却停止了,随着他哭声停止的,还有他的脚步。
他紧跟唐谷溪的步伐,小小年纪自然走得磕磕绊绊,可他却突然停下了。
唐谷溪一阵心慌,忙低下身:“安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走得太快了吗?”
如果安儿扭伤了脚,她就该狠狠责怪自己了。
这件事……安儿有什么错?最无辜最可怜的就是他了。
安儿回过脸,小小的脸颊上布满泪痕,眼眶里也水光盈盈,让唐谷溪看了更加心疼不忍。可他却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而是伸手指向了前方。
“娘,前面有个人。”
有个人?
唐谷溪错愕扭头,视线落在前方草地上。
淡淡薄雾中,一辆毛色莹黑的骏马停在草丛中,马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他手握缰绳,身子面朝这边,一身黑色外衣,兜帽遮住了大半个脸颊。
这人是谁?
唐谷溪狐疑着站起身,满脸防备地盯着那人,一边把安儿拉在身后。
后面的马车也驶近,传来车夫的声音:“夫人,出什么事了?”
原来,不止她没发现前方的人,就连车夫和仆妇也没发现。也难怪,这茫茫雾色中,视线本就不通透,找个人不大容易,小孩子的眼睛总归明亮些。
此人挡在路口,形状打扮,皆不像善人。
唐谷溪捏紧了拳头。
不知两三年过去,那些武功还能不能再使出来?可是使出来又怎样?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可抵御外人,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