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蝉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里面的,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取笑、一事无成的太子了。确切说,他还是他,可他却不再是东宫太子了,他是君王,他是大王。
以前苏宸心高气傲,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他也跟着对其嗤之以鼻,可如今,早已沧海变换了。
陆卫擅闯大王寝宫,就算不计较他是苏宸的人,也免不了要受一死。何况,苏敖也并非不记仇之人。
可是……就甘心让唐姑娘在里头吗?
“玉蝉,你为何不拦着她?”陆卫声音悲怆,好似万千辛酸堵在喉咙。暮霭之中,他的眸子漆黑莹亮,又浑浊不已,好似蒙着一层薄雾。
他自听到消息就急了,一刻不停地从将军府赶来,就是为了能拦住唐姑娘。可是,可还是晚了……
“我何尝不想?”玉蝉哽咽道,“可是,小姐心思已定,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了……她是为了报仇一事,豁出去了。”
“什么豁出去了!唐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是宁可死、也不会做这等事的……更何况,更何况殿下还在等她啊!”
“陆大哥,怎么你也糊涂了呢?”玉蝉擦了擦眼角,“不是我说话难听,要论王子殿下,如今是否活着还难说。 > 陆卫怔了一怔,长出一口气,满面悲戚,摇摇头不再说话。
窗内烛影摇晃,透出的橘黄灯光在地上照出一团虚影。外面秋风萧瑟,里面是何等旖旎之景,便不知了……
弦月如钩,愈发冷清。
白玉铺成的地板和栏杆,在皎皎月华的照耀下,更显得精美庄重,镀着凉凉的月色,照得本是焦躁灼热的二人心里,也是冰冷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月牙也早已移了位置,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玉蝉和陆卫同时扭头。
只见灯火通明的风灯之下,两个太监把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瘦弱模糊的人影,衣角被风吹起,萧瑟凌乱,抬脚踏出之时,几乎被地上的门槛绊倒。
“……是小姐!”玉蝉头一个反应过来,如弦上之箭般夺步跑了出去,一把将她扶住,“小姐,你……”
她刚叫出口,便不说了。
撞入视线的,是何等一副面孔?玉蝉从未见过唐谷溪如此,即便在潇潇离世、武贲军残军回来、苏宸遗骨未见之时,也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神情在她脸上呈现。
极红的眼眶,眸子肿得厉害,却无一滴泪流下。双眼失神无焦,黑洞洞的看不见任何情绪,头上的乌发不算凌乱,可见是稍稍打理了一番才出来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密不透风,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小姐……”玉蝉低声叫着,眼泪止不住落下。
二人紧贴在一起,唐谷溪几乎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被她扶着一点点向台阶走去,无比缓慢。
走至台阶处,一旁站立的人影,撞进了唐谷溪眼角的余光里。
唐谷溪蓦地一怔,却没有扭头。
那个人影,如同天地间矗立的孤山一般,浩荡宽阔的长台上,似乎独剩了他一人。
那一瞬间,唐谷溪恍然以为是苏宸。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他……幸好不是他……
那是他的亲信,想必陆卫现在,已经恨死她了吧?已经瞧不起她了。也罢,她也无需别人瞧得起。
离开,赶快离开此地……
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她呆了一刻,赶忙朝下走去。不曾想,才走出两步,眼前便闪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唐谷溪心头一揪,住了步子。
“陆卫有话,要问姑娘。”
底下那人身子挺直,仰头直视着自己。唐谷溪不去看他的神情,什么话都没说,示意玉蝉继续走,从旁边绕过去。
不想,陆卫又转过身来,把她的去路挡住。
“陆大哥,你就别为难小姐了。”玉蝉实在看不下去,“她已这般难受了,你还要她怎样?”
“陆卫只有一句话!”
“我现在累了,不想听。”唐谷溪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即刻被卷入风中,“改日,改日再说吧……”
她擦过陆卫的身子,向前走去。
“姑娘不是还有一条后路么?为何不用?!”他终究问出了口,声音不大,可足以让她听见,并如重锤般,撞入她心里。
唐谷溪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脚步愈发沉重。
“姑娘明明还有一招,还有最后一招,陆卫不信那一招不顶用,为何不用,非要此举才行?”他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带了几分哽咽,“陆卫不懂,陆卫不懂!姑娘可以说陆卫见识短,可陆卫生为人臣,便只懂得忠心二字,今日见姑娘受委屈,陆卫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一为殿下痛心,二为姑娘所不值!倘若殿下泉下有知,不知该……”
他说不下去。
玉蝉牢牢搀扶着她,感觉她的身子在发抖。
“陆卫,这些,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你先回去吧,别让陛下听见了,否则……否则你也要遭殃……”
“陆卫可曾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目光清冷,毫不畏惧背后巍峨的宫殿,和那宫殿里的人,“跟随殿下出生入死多年,又从大火之中捡了条命回来,陆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今还苟活于世,只是为了保护萧太妃和姑娘而已,可今日既然保护不了姑娘,陆卫还有什么脸活着?又有何颜面去见殿下?!”
他字字如刀,刀刀割在唐谷溪身上,痛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