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时,马车行到了一家客栈前。客栈位于郊野的路边上,门前亮着两只灯笼,在寒夜里发出火红的光,照亮了前方地板上的砖块。
三人跳下马车,抬栈牌匾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致远客栈”。
一般的客栈都是“悦来”、“聚贤”、“招喜”……唯独这家客栈名为“致远”,或许是因在郊野的路边,来往者多为行人的缘故吧,“致远”二字倒显得极为合理应景。
傅伯因挂念府中,因此送三人到达客栈之后,便就此告别,驾着马车连夜赶回去了。留下的那两匹马,一白一棕,一个为林寻所有一个为唐谷溪所有,这还是曾经从盛歌带回来的那两匹。至于林落的棕马,至今还在府中,等着她回来。
告别傅伯之后,三人转过身,再栈,登门走了进去。
店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人,只有一个小二在擦桌子,此刻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忙扔下手里的抹布,一边在衣衫上擦手一边笑官,二女一男,看其样貌和行头,便知定是哪个富家公子和小姐出来游玩了。如此,他也不用问了,住店是肯定的。
野外的客栈一向打烊晚,为的就是方便行人住宿。此时已是亥时初刻,三人行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便叫来了三碗面,坐下之后,开始环顾这家客栈。
店里清洁干净,桌椅摆放十分整齐,通往二楼的楼梯安设在角落里,为了通行方便上面还悬挂着一盏灯,整个客栈分外安静,优雅闲致,好似没有人一般。而掌柜也不在,估计是夜深之后,便去休息了,只留一个小二打扫关门。
林寻将环视的目光收回来以后,看了一眼谢铃儿,今日是她跟着他们出来的第一天,不知是否还习惯。
铃儿对于出行倒没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而是此刻坐在这安静的店里,外面风高月黑,里面灯火如斯,不禁觉得有些诡异,神情紧张兮兮。
“铃儿。”林寻轻轻叫了她一声。
铃儿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向林寻,眸子忽闪着不说话。
林寻冥思一刻,似乎有些为难,良久才沉吟道:“铃儿,如果……你想回去了,可以直接跟我讲,明日一早,我俩便送你回去,不必强求的……”
谢铃儿听到这话,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神情不禁变了变,小声嗔怪道:“铃儿并不想着回去,回到宣阳家里也没人了……”她低下头去,“林寻哥哥……是嫌铃儿拖累人了么?”
“哪里的话!”林寻忙道,声音微扬,“你乐意就好,我是怕……怕你反悔了。”
铃儿沉默了一刻,抬起头来看着林寻,笑容在嘴角绽开,“林寻哥哥放心好了,铃儿不会反悔的,只要能跟着林寻哥哥和谷溪姐姐,铃儿去哪里都愿意!”
林寻看着她,露出了讪讪的笑容,颇有些孩子般的童真:“真的?”
“真的。”
“那就好……”林寻收回目光,抓了抓脑袋。
说到唐谷溪,自三人坐下之后,还未听她说话。铃儿和林寻向她看去,却发现她正呆呆地坐着,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头低低的,脖子好似无骨,两眼无精打采地望着门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寻和谢铃儿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担忧。
“谷溪姐姐?”铃儿小声叫道。
唐谷溪没有说话。
铃儿又看了一眼林寻,目光略有迟疑,再次转向唐谷溪后,声音增大了几分:“谷溪姐姐。”
唐谷溪好似恍然惊醒,收回无措的目光,在铃儿脸上停顿一下,又漫不经心地扫了林寻一眼,茫然道:“怎么了?”
林寻闭着双唇,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在唐谷溪脸上:“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么?”
“在……”唐谷溪有些发怔,不明白他此话为何意。
她想了片刻,手指向门边,认真道:“不是在致远客栈么?”
“嗯……看来还算清醒!”林寻幽然点了点头,一副夸张的表情甚为满意,“至少没说出——是在将军府……这种话来!”
铃儿听罢,唇角浮出一丝苦笑,却什么也没说。
唐谷溪面色怔然,明白了他是何意,眸子里裹上一层神伤,垂下眼帘,竟也不再说话了。
往常这种时刻,唐谷溪不与他抬杠到死誓不罢休,二人一旦不再斗嘴,乐趣仿佛也少了许多。这种情况是林寻始料未及的,因此见她沉默,他自己也无奈起来。
说到底,林寻还比唐谷溪小上一岁,平日论起武功或者杂事来,他经验道理是比她不少,可是如今面对此事,他便是束手无策了,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他身边没了师姐,自然也觉得空荡荡的,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往西州走的,走到最后,有娘亲和家在永远等着自己。林寻即便孤身一人,也并不孤独。
唐谷溪就不同了,她与盛歌的爹娘已是遥遥相隔,竹马师兄又在一年以前离世,最终都未再见一面。而在这时,苏宸出现在她的面前,换做是谁都会心有慰藉,更何况是这个从小身边从不缺人的唐家大小姐呢?
于她而言,前路未知,来日将会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预见。
那个远赴疆场的人,是她心底最大的依靠了吧?
纵然唐谷溪知道,林落和林寻对她不薄,路上虽有磕磕绊绊大大小小的误会,可最终而言,这两位姐弟并未亏待了自己。若是没有苏宸的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