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桀敛着眸,一身寒气,却又沉声不语。
见状,蒋郑也没招。
要说是别人,他早便狠训一通!但遇到这位,他却只能苦笑。
倒是一旁的云倾,隐隐有些猜测。
方才,两人拍摄的正是最后一幕——
蝶影暴露了身份,而汪伪政府的人还怀疑她有同党潜伏在自己人中间。
在严加审问却毫无所获后,有人想出了个损招:将怀疑人选集中到一起,一人一枪,对蝶影进行扫射,谁若手软,便是不打自招。
于是,一群泯灭人性的汉奸,洞穿着蝶影的身上各个部位,却又不留致命伤,就让她在鲜血流尽的折磨中,痛苦死去。
但,谁都没有想到,她还有枪。
在被凌迟的中途,在那群畜生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举枪自决。
于是,混在其中的秦琛,也免去了一次曝光的危险。
云倾回想完剧情,又忆起了男人刚才的表现。
在行刑中,秦琛应是隐忍的,神色上,也几乎毫无波动;只有微小的表现,流露出内心的挣扎。
然而,祁桀却无法入戏。
应该是说,在看到“蝶影”被凌迟的场景时,他的反应——太大了。
虽然,他也是一脸淡漠,但那寒气四溢的双眸、周身过于强大的气势,都明晃晃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是位隐藏boss,并且处于盛怒之中。
这番不合剧本的表现,显然不可能过关。
更别提,与他站在一起、演汉奸的那几位演员,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于是这般,便ng了四五次。
而一向在片场威风凛凛的蒋郑,却也束手无策。
“唉,算了,”蒋郑沧桑的面容上略显无奈,摆了摆手:“全体先休息半小时!”
祁桀站在原地,神色莫测。
而云倾却微叹了口气,直直走近了他身旁。
“boss,你,”她轻轻唤他,倏然道:“你是不是觉得……
秦琛太怂了?”
“嗯,不符合您狂霸酷炫的形象?”
云倾玩笑地调侃了句,眸光狡黠。
祁桀回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哦?你这么以为?”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
云倾却莞尔一笑:“当然是……
开玩笑。”
“无论如何,蝶影为了秦琛死,是心甘情愿的。”她突然道,清眸微抬,深深地望入那双桃花眼中。
男人俊眉略蹙。
却听云倾道:“这是她的选择。”
秦琛也许会冒险救她,并且,以其的能力,也未必一定会失败。
但,蝶影却连一丝风险都不愿意留给他。
世间万事,说再多,也抵不过甘愿二字。
祁桀薄唇微抿,沉然不语。
此时正值日暮,夕阳的光线打在他的侧颜上,勾勒出十足俊魅的剪影。
良久。
直到云倾以为他不会有所表示,男人才突然道:“如果是你……”
语未尽,但奇异地,那一刻,她却能理解他的意思。
她会不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出决绝的选择?
“我会。”
静默了一瞬,云倾开了口,她听到自己说。
“只要,有那么一个人。”
*
休息了半晌,剧组也终于再次开拍了。
“action!”
宽荡的空地中,伤痕累累的“蝶影”正甩在地上。
一群穿着汪伪要员军衣的“侩子手们”,围住了她。
子弹、上膛。
这些人兴奋地大笑着,举起枪,排着队,开始轮流扫射。
肩膀、下腹、大腿……血溅出一地,她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到谁了?”
“快点,快点!干脆打她眼睛,这臭娘们还死瞪我们,真是可恨!”
“嘿,你枪法行不,别那么快打死了!”
这群畜生将这场屠杀当成了一场游戏,甚至比起了枪法。
“蝶影”意识已模糊了,粘稠的血从眼中滑落,她的世界,一片晕眩。
但,她却仍勉力睁大了眸,朦胧中,她知道,快到他出手了。
那个男人神色淡漠,唇边甚至带着些微的嘲讽,仿佛这被凌迟的生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蝶影”突地笑了,展颜间,即使经过几天的摧残,她满身落魄,却仍可见曾动人的风致。
就连正行刑的这群汉奸,都不由看愣了一瞬。
然而。
下一秒。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间,她猛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枪。
“嘭——”
决然的一声响中,“蝶影”的太阳穴绽出血花。不过一瞬,她身子一软,便已瘫倒在地。
仿佛流不尽的血,从几处伤口中涌出,蜿蜒了一地。
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身上,一片沉寂。
“死了?”
“真没呼吸了!呸,扫兴!”
侩子手们骂骂咧咧,大喷这女特工骨头软。
却只有一个人知道——她不是胆小,而是看到了他。
行刑中,“秦琛”的手,在颤抖。即使是那么几不可查的表现,她仍注意到了。
为了掩护住他,也为了不使他愧疚,她选择了自杀。而那把抢,更是那日,他偷偷塞入她手中的。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而他,却只能压下所有情绪,随着那群侩子手,状若无事般地离去。
画面定格在他转身那一刻。
男人萧肃的背影与女子死寂的遗体,明明处于同一场景,却又背道而驰。
夕阳很美,散落了一地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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