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倒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于是也直接挑明了来意。
段绮在她名下的宅子里身亡,花令欢怎么脱得了干系,若无其事地做她的生意?
花令欢不慌不忙,声音听起来十分镇静:“替我看门的老仆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我也只知其一。他自认为帮了两个青年人一个小忙,绝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想想,还真是令人伤感。”
“一开始,你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家的酒窖里出现了生面孔?”王妧依然疑惑。
花令欢闻言,也并不感到惊讶,这个问题她早被问过许多次了。
“老门房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那所宅子有多出来的空房,他就赁出去收些好处。我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怜惜他老无所依。谁知道,这一出事,就害了一条性命。”
她冷静说完。这番说辞,令听者也无法过分苛责。
王妧心里隐隐有怪异之感,她看着花令欢,花令欢也在看着她。
“姑娘不是南沼人,大概很难相信,二十多年前,这里每天都能看到死人。能活下来的,都是叨天之幸。”花令欢也能觉察到,王妧并不十分听信。
“花掌柜从前见惯了,所以遇到这种事才能如此从容吗?”王妧一再探问,几乎不留余地。
花令欢干笑一声,说:“姑娘这话,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前那是兵荒马乱,谁会喜欢过那种日子?”她盯着一旁的六安,似乎只把他一人看在眼里,“姑娘出行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随从,当然不用担心这些。可也有人会因为路边冷不防冲出来一只野狗,就糊糊涂涂地丧命了。”
王妧见状,当即变了脸色。这和他们初次见到白先生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幸而有莫行川在侧,她才能内省自己不至于乱了分寸。她起身告辞道:“多谢你相告。”
花令欢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她看着王妧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花五娘折返归来,她的沉思才戛然而止。
花五娘轻轻走到她的姐姐身旁,面有悸色地说:“她看人的目光真的好可怕。”
花令欢侧目,久久没有开口。
“有你这份敏感,我也多了两分把握。”花令欢老成的眼睛在花五娘脸上逡巡,“长老说过,燕国公的另一个女儿来了南沼,还卷进了我们的任务。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她了。”
花五娘面色苍白,额角隐隐有了汗意。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跟她说的那些,她去了别的地方也能打听出来。只要她放聪明点,心里有顾忌,就不敢找我们的碴儿了。至于其他的事,长老没有吩咐,我们也不必理会。”花令欢给对方一颗定心丸。
谁知,花五娘还是无法坦然待之,惴惴不安地做了决定:“我看,我还是避开为好。我不想再和雀部扯上什么干连了。”
花令欢轻哼一声,冷语道:“你确实不应该。”在她看来,花五娘的麻烦可不止这一个。
“五妹,长老交代的那件事你最好赶紧办了。小宝不是没有父亲,你什么都不能做,连想都不能想,知道吗?”
花五娘抿着嘴,秀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才点了点头。
花令欢见此,放心不少。
“今天的事必须告知长老。那个叛徒的下落也有了,也不知道长老会怎么处置他。”她说着,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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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比六安想象的要快很多。王妧似乎失去了四处走访的兴趣。花氏姐妹出现之后,他们的心都很难平静了。
然而,王妧率先发问的对象却是莫行川。
“花五娘是怎么回事?殷泉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花五娘?”她直截问道。
莫行川见她有些急躁,便回答说:“今日事有凑巧,撞破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她在与殷泉相认时,用的确实是殷茵这个名字。”
“我早该猜到,”王妧接口,话中隐隐带着气忿,“花令欢是暗楼的人!”
说完,她瞥了六安一眼。
“就算不是,她和暗楼也有莫大的关联。”莫行川却认为,不该这么早就下定论。
王妧转念去问六安:“你就没有见过她?”
六安摇了摇头。
“她一定见过你。”王妧语气十分笃定,略加思索,又说,“不如挑明了,把她身后的人引出来。”
莫行川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段绮失踪、身亡的事原本就很蹊跷。我们也还没弄清楚要暗害靖南王的人是谁。如果这两件事都是暗楼的人做的手脚,我们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只会后患无穷。”
王妧抿着嘴,莫行川所言极是。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六安看到王妧的意志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消沉了。
“红姬不会放过我的,下令杀死王姗的那个人也不会放过你。”他隐忍不发,将近二十年,王妧和他不一样,“我们不必争这一时。”
王妧不想和他无谓地争辩。
“也许,你高估了你自己呢?暗楼根本没有下追杀我的任务,你和我没什么不同,都是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王妧说完,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她很少这么做。
“你可还记得,有个人给你送来了一片槭树叶,浅黄色的,和以前蓝绫给你留字的树叶,在颜色上有些区别。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片叶子的深意,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个人要你的命,等那片树叶由黄变红,对方杀你的时机也就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