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滁州大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堂堂知州遭人暗害,钦差大臣微服查访,凶徒落网后畏罪自裁。外面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各种小道消息被好事者添油加醋,一部分又传回了镇察司众人耳中。
自从他们表明身份,进入滁州大衙,很多事便成了定局。林启心中清楚,那个自称柳氏的女人并不能改变什么,然而大人却在见完对方之后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见,独自静坐了一个时辰。
林启既有不解,也有不安。此时,他不得不打断周充的沉思,回禀一个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万全一在鸣玉街现身了。”
周充终于抬眼看向林启,问道:“见到王妧了吗?”
林启不假思索,点头应是。
“从徐宅搜到的那本曲谱,把它送到王妧手上。”周充吩咐,语气平静,仿佛与平时的他没有不同。
林启领命。但那本曲谱已被证实是赝品,大人就不怕王姑娘来日追究吗?他心中所想自然而然地在脸上流露出来。
“你拿给她,她自会明白我的用意。”周充说道,心头微小的战栗像涟漪一样向四肢荡开,他不由得将双手紧握到一起。
“万一要是不明白呢。”林启嘀咕了一句,谁知他撇嘴的小动作却被周充看得一清二楚。
书房中的气氛突然间凝重起来。
“你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其实周充并非对此感到不快,只是他惯常一副威严的面孔,林启又不时因为心直口快而挨训,所以周充一问,林启便先慌了。
“属下不敢。”林启低下头,说出的话却像软绵绵的借口。
周充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林启退下。他径直取了纸笔,写了两封信,用火漆封了口,又唤了属部高琳来见。
“把这封信送回京城,让翁衡调一半人手,火速赶来滁州,我要亲自去把谢希带回来。”说着,他又拿起第二封,“这封信算是投石问路,交给苏意娘后务必让她给我一个答复,她人在湖州,送信时别打草惊蛇了。”
高琳做事严谨,他听了周充的吩咐,随即想到先前的顾虑:“莫非南沼出事了?”
“谢希落在靖南王手上,所以才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柳氏还不知道,端王是借她的口来向镇察司下战帖。不过,”周充说着,话锋一转,“端王的行踪竟能瞒得滴水不漏,我们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说到底,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高琳想道。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完全把林启晾到一旁。
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林启彻底下定了决心。高琳一走,林启咬咬牙,把他的想法说了个痛快:“上一次,王姑娘就不明白。追捕蓝绫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可王姑娘差点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说,还让大人误以为她受了重伤,白担心了那么久。还有,大人警告过她,那个叫六安的护卫心怀叵测,可她呢,面上冷落六安,令我们放下戒心,背地里却派六安潜伏到姓白的身边做密探,如此是非不分,大人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周充从文案堆中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林启对王妧的看法,而且这个看法还不是林启信口开河捏造出来的。
“她的母亲因为镇国公府而死,镇国公府又因为燕国公和王姗而几乎覆灭,世代的交情和世代的仇怨,她不恨我入骨已经是万幸了,如果她像你一样待我忠心不二,那她就不是她了。”周充缓缓说道。
他早已知道王姗要找的前朝秘宝不在徐多金手上,早已知道找到秘宝的关键是万全一,而他却一直没有告诉王妧。
他在等万全一告诉她。
“徐宅设宴那天,夏二见到我和王妧时忸忸怩怩地说了几句话,王妧就看出来,夏二是得了徐秀的吩咐,要见我的人也是徐秀。如果她想弄清楚一件事,一点蛛丝马迹就够了。全剖白了,她只会觉得无趣,也不会放在心上。”
林启口虽不言,心下却不以为然。即便王姑娘再聪明,然而其言不真,其心不诚,又怎么配得上大人呢?
“这样一来,那本曲谱倒像是我给她下的战帖呢。”周充失笑了,他想起王妧戏谑他时的神情。他的心情,林启又怎么会明白呢。
不管林启明不明白,他最终还是按照周充的吩咐,将太宁曲曲谱的赝品送往它该去的地方。
一个普通的木盒子被送到王妧跟前,彩云说,是衙门里的人送来的。彩云只是奇怪,为何不是送到老爷那里。
王妧接过木盒,从中取出一本曲谱,略翻看了几眼,她脸上便变得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她才被一声轻唤拉回现实。
“姐姐?”王娴好奇地看着她说,“你在看什么?”王娴忙于课业,已有好几日不曾来找王妧闲谈或散步。
王妧没有回答,而是将曲谱递给她。
王娴接过来一看,封面上的字令她吃惊不小:“太宁曲谱?莫不是和街头上流传的太宁曲传人一脉相承的曲谱?这是真的吗?”想起王妧先前对湘湘不同寻常的关注,她心中的许多困惑忽然在这个时候迎刃而解了。
“我打听过,湘湘已经离开德馨班了,所以姐姐也要走了。明明是姐姐宁愿惹祖母生气,也要找到太宁曲谱和它的传人,还说什么另有缘故……”
她很难忘记,当她提起这个问题时受到的来自父亲王政的厉声教训。曾经无比慈爱的祖母、父亲相继在她心头留下阴影,凭什么堂姐王妧可以知道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