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项景看着底下前来告密的小卒,用言语威吓。
田鼠低着头,心头一颤。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想起了俞十一的话。
鲎蝎部的圣女很看重王妧。
石璧将来会倒大霉。
这事肯定不会牵连到他。
可是,俞十一又怎么知道容氏的子弟是怎么对待他的?
鲎蝎部圣女的堂弟,容文,平日里欺负他们这些新兵不说,还仗着鲎蝎部撑腰,逼迫别人违反禁令,陪他进浊泽练胆子。
所有进过浊泽的人都重病不起,除了田鼠自己。可他宁愿和别人一样生病,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整日惶惶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违反禁令的事会被容文告发。
至于王妧和俞舟堂的联系,对他来说根本一文不值。田夫人之于他,和高高在上的鲎蝎部圣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真的。她承诺,离开这里后会给我丰厚的报酬,我……不敢隐瞒。”
“好,你把详细的计划告诉我,其他的,你不用担心。这次你立了大功,石总管自然会lùn_gōng行赏。”项景说完,还赏了他二十贯钱。空口说白话,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田鼠絮絮说出策划出逃的细节,王妧离开宿所后,如何安排马车,如何接应,如何转移项景的注意,如何计划出逃路线,然后他才告退下去领赏。
入夜后,他依照项景的吩咐,早早驱车离开宿所。而王妧也由项景带人看管着前往鬼夜窟。
一行人来到容州城外的一处庄园,有人引导着他们来到一处小院。院子里有几辆特殊的马车。车身看上去比寻常马车的狭小,几乎只能容一个人,更奇特的是,马车四面无窗,车门开在车顶上。
想要前往鬼夜窟的客人都必须由一辆这样的马车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王妧对它们望而却步。
密闭的马车里,一丝光亮也没有,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然而,形势所逼,王妧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她踏入马车的一瞬间,发觉车里的并不如她想象的狭窄。可是很快,她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项景盯着王妧和俞十一分别进了一辆马车,车门被仆役关上后,才有所行动。
黑暗中,王妧目不能视物,唯有伸手就能抓到的油壁让她镇定几分。
毫无征兆的,一簇火折子在她面前被点亮了。
王妧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耳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是六安。
王妧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额角已有汗渗出,狼狈不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可是六安没有回答,他说道:“我们先去办一件事。”
王妧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相信了他。
“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会好好睡一觉,没有人会发觉你离开过。”
说着,六安熄灭了火折子。
王妧又陷入遑迫之中。
前行的马车让人觉察不到颠簸,王妧也无法估计时间到底过去多久。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等王妧从车中探身出来,才发现马车已经不是原来的马车了。车身搭架上横木和长杆,变作一乘轿子。
不容王妧细想,抬轿四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四散离去。
“你要做什么?”王妧问时,六安已点了一支松明火把。
她举目四望,火光照耀得到的地方足以让她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沼人口口相传的凶地,浊泽,距二人只有咫尺之遥。
“下令杀死王姗的人,就在里面。”六安伸手指向幽暗深邃的枯木林,“你的仇人就在这片林子里,里面有沼泽,有迷瘴,有各种各样的毒虫毒蛇。错过这次机会,你也许再也抓不住他了。”
“你没有依照我的计划行事。”她将复仇的地点选在离岛,而不是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事急从权。”
这就是他的解释。
王妧转身朝向枯木林。
“我不该让你潜伏到红姬身边的,对不对?”她问完,并不等六安回答,便往枯木林迈出一步。
六安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妧每迈出一步,决心便增加一分。
林子里的瘴气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四处游荡。两人除了要避开瘴气,还要注意脚下的土地。湿润的土地与积塞的泥潭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六安寻了一根茶杯口粗细的树枝,作为探路的工具。王妧也有样学样。
“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为什么要下令杀死王姗?
“他很快就会死了,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无缘无故的笃定,无法让王妧信服。
她正要开口,却见六安手中的松明火把被一阵东风吹得摇晃不止。随之而来的,是滚滚如波涛的瘴气。
“往南走。”六安语速极快,脚下也没有丝毫停留。他认准了方向,朝南面深入浊泽。
王妧落后他一步,将全副心神贯注于眼前唯一的光亮。等到东风住歇,两个人的脚步才又慢了下来。
发觉身后的瘴气正在一点点退去,王妧才松了一口气。可她的这口气没有松到底。
王妧立住脚,心底浮起一种被人窥视的直觉。可她没有转过身去确认,反而加快脚步追上六安。
改向的瘴气原本浓厚得令人无法一眼看穿,如今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尾巴”。
瘴气稀薄之处,影影绰绰,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