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军督府辖下西二营,总管石璧从清晨开始便心神不宁。

他带着人手前去巡视屏岭,登上最高的岗楼。

遥遥望着那片被水雾浸染的树林,他看到林中浓淡不一的雾霭在灰暗的日光下变成一个个古怪而可怕的影子。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腰间长刀的刀柄。

无数细小的雨丝随风飘零,落到他干瘪无肉的腮颊上,打破了他眼里的虚无幻觉。

影子始终是静止不动的影子。那片被人称为“浊泽”的凶地,始终影响不了外头纷纷扰扰的人与事。

石璧转过头来,瞪圆的双眼露出凶横之色,看上去平时比更加难以亲近。

“今天开始,安排些人过来屏岭值守。”他如此吩咐道。

跟随他出行的有经验丰富的老人,也有懵懂无知的新人。

有个稚气未脱的小卒趁着别人清理废弃楼道的空隙,抱着几块朽坏的木头溜出岗楼。

找到正在饮马的同伴,他凑了过去。

“你竟敢偷懒!”同伴压低了声音斥责他,“田鼠,你胆子肥了!”

他腾出一只手,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无奈两人中间隔着一匹马,他只能把手放到自己的嘴巴上,比出噤声的动作。

事实上,田鼠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本姓田,身材较同龄人瘦小。有少年好事者见他怯懦可欺,便给他起了这个诨名。至于他原本的姓名,已经没有人愿意理睬过问了。

“石总管心情不太好,我在里面憋得快透不过气了。”然而,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

同伴笑着骂了他一句:“你就不怕我把你躲懒的事嚷出去?”

田鼠惊得睁大了眼睛,但他只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屏岭上人烟稀少,一点小小的动静也会被放大数倍。好几次,他仿佛听到背后传来响动,而当他扭头寻找响动的来源时,又一无所获。

他被一个念头纠缠着。再不找个人说说话,他就要被逼疯了。

“进了浊泽的人,都被看管起来了吧?”他小声嘀咕着,指望同伴会作出回应。

他惴惴不安的模样惹得同伴发笑。

“你怕什么,你又没有进去过。”同伴拍了拍马脖上的鬃毛,语气轻松地说,“怀疑你的人,一准是脑子有病。”

西二营的人从上到下,人人都接受过盘问。

那几个新人无知无畏,宣称是为了练胆子才潜入浊泽,明摆着不把军督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倒是没有人怀疑我……”田鼠顺着同伴的话头说下去。

“那你就别再愁眉苦脸的了,尽瞎操心。我告诉你,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被看管起来的那几人,有一个是容氏子弟,前些日子,圣女跑到咱们西二营为的就是她的这个兄弟。按说,禁止进入浊泽不是什么明文禁令,而是咱们西二营口口相传下来的一套老规矩。总管大人还能为了这套不成文的规矩处死他们、得罪首领和圣女吗?”

这一番话,听得田鼠晕头转向。他只得装作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接着才说出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可我听说,他们被关起来是因为害了恶疾。”他边说着,边打了个冷颤。

同伴见状,噗嗤一笑:“你还真信啊?”

只有愚昧又迟钝的老人和最天真无邪的孩子才会对厌鬼的传说信以为真。

田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竟然还会相信那几个人进入浊泽后遇到厌鬼、染上了莫名的恶疾?

这田鼠,还真是人如其名。同伴在心里耻笑一阵,不再和田鼠搭话了。

田鼠只能扔了那几块烂木头,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过了不久,营里传来消息说,圣女请见。石总管留下副手安排屏岭岗楼值守事宜,随即回营。

鲎蝎部九姓一向以容氏为首,这与容氏独特的血脉不无关系。

容氏每一代的圣子、圣女,天生拥有御虫、解毒的本领。昔日,在遍地毒虫、毒草的南沼,这一点可谓生死攸关。

鲎蝎部圣女与容州军督府西二营总管见面时说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直到天擦黑了,容溪才从议事厅里出来。

一接触到随从慌张躲闪的目光,容溪心里便生出不好的预感。

“连话都不会说了?”她急躁起来,开口便是呵斥。

那随从忙回话:“王姑娘跑了,萧芜带着人去追了。”说完,他又暗自后悔没有跟随萧芜去追人,留下来面对注定会大发雷霆的主子实在是太蠢了。

容溪这才发现随从的人数只剩下一半。这群蠢货守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王妧是她手里最有用的工具,没有王妧,她连石璧都压服不了。

石璧还说什么决不让赤猊军踏入容州。要是王妧不见了,不是让他更得意吗!

容溪心神一定,仔细询问王妧离开的情形。从几个随从口中得知,王妧进入西二营后,心怀鬼胎,四处打探消息。

他们十分肯定,王妧是因为一个在西二营做木匠的老人而起了逃跑的心思。那老人干不好营里的活计,就撇下他的孙子跑了,还诓人说他跑到屏岭找好木头去了。

“那他的孙子现在在哪儿?”容溪见几人言之凿凿,已经信了一大半。

“那孩子早就出发去屏岭找他爷爷了。王姑娘是后来才跟过去的,她肯定是知道咱们不会随便靠近那个地方,才往那里跑。”

容溪的视线越过七嘴八舌的随从,投向西面那片萧索的树林。距离她二三十里外的屏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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