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赵月诗便先有了,自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与王云芬。因问王雨柔:“蘅芜君,你可有了?“王雨柔道:“有却有了,只是不好。“赵玉衡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因向林绚尘说道:“你听,她们都有了。“林绚尘道:“你别管我。“赵玉衡又见王雨柔已誊写出来,因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又向林绚尘道:“香快完了,只管蹲在那潮地下作什么?“林绚尘也不理,此时赵玉衡却是没有看到,小铃铛正躲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刷刷刷写了三四首,摇摇头,又抹了。赵玉衡道:“我可顾不得你了,好歹也写出来罢。“说着,也走在案前写了。冯夫人道:“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赵玉衡道:“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你就评阅优劣,我们都服的。“众人都道:“自然。“于是便开始收卷,众人音各自有了佳句不提,独独赵月诗,王雨柔的十分雅致,冠绝群芳,众人便先学习起来,看赵月诗的稿上写道是: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大家看了,称赞一回,又看王雨柔的: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冯夫人笑道:“到底是蘅芜君。“说着又看赵玉衡的,道是: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冯夫人看一句,赞叹一句,半晌才道:“也是奇了,这首居然没法和枕霞子的计较出高下来!可如何是好!”赵玉衡听了哈哈一笑道:“倩儿妹妹冰雪聪明,这次是在下输了。”冯夫人听得这话,白了他一眼:“你又俗了,咱们起诗社又不为别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里能以长兄让幼妹的由头定夺呢!”赵玉衡摇头道:“怎么不能?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文一道,只听说陪末座的,没听说谁能一直独领风骚,本就是各有所长的,非要排次序,那我只能让妹妹先了,何况她年纪幼小,我好歹读了几年圣贤书,写成这样不得算赢了吧?这事情还能真的计较输赢不成?”龙倩儿听了,摇头道:“不成不成,哥哥比我的好些,我那似乎太悲切些。”冯夫人看了看他们,最后道:“这次算绛洞花王先了,枕霞子,估计这回你入不了三甲了。”说完指指王,林二人。龙倩儿看到林绚尘,立刻扑上:“好姐姐,赶快写啊!”
这边,王云芳自己做了一首,交给冯夫人,冯夫人见了,却是: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大家看了,王雨柔有些不满道:“这用典太平常了些。”说着便伸手用指甲在“捧心西子”四字上一划,王云芬看得明白,只说赵月诗的好,闭口不提自己的作品,冯夫人终要推王雨柔这诗有身分,因又催林绚尘。林绚尘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众人。冯夫人等看她写道是: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看了这句,龙倩儿先喝起彩来,只说“从何处想来!“又看下面道是: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众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连赵玉衡都说“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心肠。“又看下面道是: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众人看了,都道是这首为上。冯夫人道:“若论fēng_liú别致,自是这首,只是这用典也太奇险冷僻了些;若论含蓄浑厚,终究蘅稿更胜一筹。“赵月诗道:“这评得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林绚尘听了,只是笑着点点头,并无意见。冯夫人道:“紫菱玉女是压尾,你服不服?“王云芬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得最公。“又笑道:“只是蘅、潇二首还要斟酌。“冯夫人道:“原是依余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王云芬听说,只得罢了。冯夫人道:“从此后,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出题、限韵都要依余。这其间你们有高兴的,你们只管另择日子补开,哪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余只不管。只是到了初二、二十六这两日,是必往余那里去。“说毕,大家又商议了一回,在稻香村用了午饭后,都兴奋得不行,不肯就这么散了,便一起倒了甄老太君那里热闹,不提。
【南国潘兴城·在建的忠武侯府】
林绚尘在那边欢欢喜喜地结诗社,这边紫鹃却是一脸惊愕地站在大偏房门口,听着张白生胡吹冒料,侃天说地,将世上一切秘闻轶事,都要用一张嘴说尽了,那派头,简直比自家二爷还厉害许多,问了李梦诗,才知道这位张白生就是个江湖书生,甚至就是江湖术士,常年走街串巷,在酒楼里卖过好几年的艺,虽然认字颇多却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的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