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你想男人了呀!”赵凌燕嬉笑一声,伸出葱白的手指在王雨柔脸上划划,意思是羞羞,却并没有真正觉得女孩这样想法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王雨柔先是浑身一紧,心中一阵后怕,却又看到小妹妹和她玩笑,赶紧调整了脸上表情,装出一副玩笑神情,追着赵凌燕就要捏她的脸蛋:“小妮子!敢取笑姐姐,你倒是长进了呀!”两个小姑娘欢笑着追了半天,总算赵凌燕还是落到了王雨柔手里被捧着脸亲了额头,才算是老实了一边讨饶一边说道:
“说起来,他究竟有没有家室,还不知道呢!毕竟那样人物,谁敢问他……倒是从来没有见他给家里写过信什么的,应该没有家人吧?我只听哥哥私下里讲过,他有许多的结义兄弟,都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人物,至于家室,从来没有谁说过那方面的话了,好奇怪的……”
王雨柔听了,眼神亮亮的,可是念头一转,眼睛里的光又熄灭了大半。“没法回头了已经。”她自言自语,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却又在极短的一点时间里调整过来,继续拉着自己的小妹妹的手,逛起了这著名的省亲别院,不提。
却说银尘懵懵懂懂,昏昏沉沉,无知无觉地逛着巨大的省亲别院,仿佛被鬼神暗示着一样,竟然弯弯绕绕地冲着潇湘馆所带的位置走了来。正走到了大半路径,眼见着潇湘馆翠绿色的顶尖儿就在那苍翠提报之间,姹紫嫣红上面,半遮半露俨然又是一副好精致,却猛然间听到一阵斯斯艾艾,低微婉转的哭声,似是从某处山坡传来,银尘听着真切,只觉得那哭声更像是歌声,歌声又像是哭声,其音婉转,其词悲切,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一起疼了。心想这么喜庆热闹的芒种节气里又有哪个想不开的女孩要哭呢?芒种节气,送花神,意味着春尽夏来,百花凋零,也意味着女孩长大,静待好音。千年以来,芒种都是女孩们的节日,嬉笑玩耍,歌吹不断,又有什么样的女孩,会在这个时节哭泣?
他也是好奇,便自己循着那山上一级一级的石阶慢慢下来,绕到假山水景后面,想要一探究竟,正走着呢,便听到那枝繁叶茂之间,一句句哭声细细地婉转飘渺地传来,虽然能听见词儿,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嗓音。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帘中女儿惜春莫,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柳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把香锄泪暗洒,洒上花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落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fēng_liú。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亡?
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银尘听到一半,就已经迈不动步子,只觉得内心之中涌起一股莫大的悲伤,仿佛天地之间一切色彩,就在那瞬息之间,消失无踪,连灰色都不曾留下,只剩下,最枯燥的黑与白。
银尘不觉之间,嘴角居然已经慢慢渗出一道殷红的血线,也不知道是无意间咬烂了舌头,还是那原本柔弱无力的歌声,厉害到可以震伤一位传奇大师的脏腑。他在那歌声不是歌声,哭声又不像哭声的声音包围之中,仿佛穿过透明的琥珀,又似从深海的底部艰难走过,总之十分费力地到了假山后面,层林之间,蓦然从那两只落干净花瓣的中间,看到那一抹浅粉色的身影。
一杆花锄,一口锦囊,漫天桃花,飞火般落下,那柔弱悲切的身影,就在这无尽飘飞的艳红之中穿梭,将那飘飞落下的花瓣儿,收入锦囊之中,用花锄轻轻破开留了残余桃香的土地,于那桃树环伺的中央,垒起香冢,用昂贵的锦缎秀囊,将那无声落下的花瓣儿,细心归葬。
她是那样柔弱,行动之间,娇喘微微,全身似乎不存丁点重量,微风拂过,衣带飘飞,完全彻底地和凡间弱女不同,仿佛花的精灵,仿佛就是那即将远去的花神。她埋葬着花瓣,唱着那一段自编的小曲儿,看似荒唐,却不知道她自己,就像那样落花的残魂儿,在坟茔附近孤独徘徊。
她葬花,却也是在埋葬自己,至少,是在埋葬自己的心吧?
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灵秀的女孩儿,可是她也同样是被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限定住了的女孩儿。从小到大,她遵循着的,或者说被迫遵循着的,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婆之言,哪怕他可以做出那离经叛道的私定终身的事情来,也依然希望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中去,她希望她心中的